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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1 / 2)


沈文宣盘腿坐在软垫上,坐得随意,一只腿半弯撑着手肘,两指间夹着酒碟,不经心地晃着,里面?的?酒半明?半暗,但沈文宣却很沉默,黑沉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

“为什么?”他问?道,“一个长公主而已?。”

抬眼看向赵大夫,他已?经醉扒在桌上,但双手仍松松抱着酒坛,听见沈文宣问?话,嘴里只哼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调,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惟修夺过他抱着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忍着喉腔的?辣劲儿?低头压抑地咳了几?声,声音嘶哑。

沈文宣瞥向他。

“因为先帝子嗣稀薄,常年只有长公主一人,又体弱多病,不善政事,朝堂由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把持,不成体统。”惟修道,眉间紧皱,想?起当年一女子坐于龙椅之上呵斥百官的?样?子又是一阵头疼。

“大庆开元二十一年,太后为年满二十的?长公主行加冠礼,加冠加冠,本?意味着男子成年,可修身、齐家、治国,但太后如此做,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想?让长公主继承大业,可她未料到先帝早已?不满她夺权,朝堂百官不认女子称帝,暗地里反抗声越发强烈,朝局不稳。”

惟修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个时候走的?,跟那时百官想?得一样?,大庆几?百年的?基业怎可交付于女子手上,若真如此,大庆还能是李家的?江山?怕是要气运散尽。”

“其后一年,先帝将一个皇子带了回来,也就是当今皇帝,为宫女所生,从小被偷偷养在宫中?,十一二岁被送到边境讨生活。时值南北动乱,大庆无论朝堂还是民间皆风雨飘摇,人心不安,此子回京,与他是友人的?赫靳为他平定南北,赢得累累民心,先帝仙去?一道圣旨,百官拥护,万民心之所向,封他为新帝。”

那时他本?打算回京的?,但此人称帝后疑心疑鬼,手段极其血腥残忍,不容良臣,刚愎自用,近些年又偏信制衡,满腔心思都用在了朝堂内斗,于政治基业竟还不如太后把政的?那些年,可惜可笑他们?这些人,当初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惟修喝下碗里剩下的?酒,嘴苦胃苦心苦。

也就是说?皇帝为了巩固龙位杀了长公主,说?不定赫靳、穆将军之死也由他亲手所致。

沈文宣抿唇,眼神黑漆漆的?像一个无底洞,莫名透着危险和不知的?可怖。

皇帝手段做绝,若他只是一个路人,只会?一笑泯之,他没那么大的?深情厚义,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生恨、生气、生疼,但焦诗寒不一样?,他带在身边的?阿焦不一样?。

他看不得他疼哪怕一丝,苦哪怕一息。

沈文宣沉着眉道:“若皇帝察觉到阿焦的?存在,会?杀了他对吗?”

虽是问?句,但他心中?已?有决断。

惟修拧眉,想?着难怪宁维梁那家伙反应那么大,若阿焦长得不像长公主还好,这件事就如一层灰一样?被人彻底抹去?,但阿焦至少有长公主的?五分像,就算再解释阿焦与长公主皆出自宁家,按皇帝的?性子也不会?打消顾虑,别说?阿焦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圆不过来,根本?经不起挖。

“护住他,别让皇帝察觉。”惟修道,“趁你?们?来京城时日还短些,让他待在深闺大院里,别跟京城里的?人接触。藏起来,可能就不会?有人再知道了。”

“护、护不住,”赵大夫昏昏噩噩地从桌上爬起来,一张口便是满嘴酒气,“你?、你?护不住,你?还要管西南的?事,根本?、根本?护不住——”

沈文宣手忽然一甩,酒碟“啪”地一声摔碎在脚边,四分五散,在寂静的?厅堂内如突响的?洪钟,背靠在柱后的?焦诗寒一颤。

“谁说?我护不住,你?吗?”沈文宣拉住他的?衣领往内一扯,眼神瞪的?像是要吃了人。

“我从西南一路过来,不是走过来的?,你?看这双手,全是血,是杀过来的?。我护不住谁又护得住?靠宁维梁?那个家已?经害死过他一次了!你?以为我会?把他交给宁维梁?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着让我把他让出去??”

“沈文宣!”惟修抓住他的?手腕将两人分开,面?目凝重,“你?冷静一点?儿?。”

沈文宣盯着他,又看向赵大夫,点?点?头:“我很冷静,谁他娘地要把他困在深宅里?谁他娘地要把他拱手让人?!我护得住他,哪怕拼上我这条命!”

夺过桌上的?一坛酒仰头灌了几?口,沈文宣放下酒坛眼睛瞥向此时厅堂外一脸踌躇的?王沐泽,他正想?着自己该不该进,就听沈文宣沉声吩咐道:“去?查,查宁维梁今天一天的?行程!”

“是。”王沐泽立刻拱手退下。

赵大夫摸着自己的?脖子摇摇晃晃地从软垫上起来,回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拒绝惟修扶着他,嘴里含浑地说?道:

“我不知你?二人情爱是缘还是孽,不知你?的?执着是好还是坏,沈小子啊,你?可知,长公主的?夫婿是迟蓟,迟蓟是长公主的?夫婿。”

他扶着门框跨过门槛跌跌撞撞地走了,独留沈文宣在原地静了一会?儿?。

父亲?阿焦的?亲生父亲?无关亲生不亲生,阿焦有他就够了,沈文宣想?着,但又有丝不确定。

他原本?想?着迟蓟是陷于夺嫡之中?,想?要帮二皇子或者四皇子,但迟蓟是镇南将军,南边出了事儿?,他无论如何?都讨不得好,命都没了,谁还想?着之后的?荣华富贵呢。

如今再一想?,迟蓟怕是另有所图。

惟修见他拧眉不展过来想?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一二,但沈文宣伸手挡开了:“我想?静一静。”

惟修欲言又止,深深叹一口气,无法,只能先背手出了厅堂。

沈文宣手肘拄在桌上倒酒一碟一碟地喝,他想?着今后的?局势,他来此是为平定西南,但事出他之所料,若他棋差一步,陷在京城漩涡之中?......他兵都在渝州,至少他现在不能出事。

抬手再欲喝酒,手腕却被人握住了,沈文宣抬眼看去?,见是焦诗寒,他并未走远,在外面?散散热气就回来了,不说?听得一字不漏,但事情大概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沈文宣沉默着,没拂开他的?手,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这人若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富家双儿?该多好,不会?一出生就遇死境,也不会?被困在宅中?多年,更不会?被身边至亲残害。

他不敢想?若他熬不过路上折磨,客死在异乡,那到底是何?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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