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贾政生辰。
宁荣两府摆了十几桌酒,聚在一起为贾政庆祝,又请戏班,叮叮当当开锣唱戏,热闹非凡。
贾政坐在中间位置,一边听戏喝酒,一边与人相谈,好不欢喜。
宝玉虽惧怕贾政,但这等大喜日子,他也免不了要主动去贾政面前敬酒。
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去了,宝玉见着了贾政,便赶紧说了几句恭贺的喜庆话,喝了酒便要溜走。
贾政见了,忙叫住他,呵斥道:“男孩子家家的,做什么缩手缩脚?抬头挺胸,大大方方的才是!”
“是,老爷!”宝玉应了一声,浑身僵硬紧绷着,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贾政还是摇了摇头,心道:若是宝璁,在他面前必不会这样的。
而宝璁呢,这个孽障,去岁偷偷去了扬州,至今也没回来!
唉,怎么生的一个个!
贾政叹了口气,转眼一个姓詹的主事过来敬酒,他又忙扬起笑脸寒暄。
那姓詹的主事,敬了酒,却是不走,反而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政老爷,双喜临门啊!”
贾政奇怪了,闻道:“这话怎么说?难道我们贾府还有其他人也是同我一个生辰?”
詹主事摇了摇头,笑道:“您府上,不是和南边巡盐御史林老爷是姻亲吗?这喜事正与他有关。”
贾政听了,道:“是姻亲,他正是我妹婿。”说着便叹了口气,难过道:“不过这哪里有喜事?去岁冬里,林贤弟去世了,只留下个孤女,如今还在他苏州老家奔丧呢!”
“原来如此!”詹主事朝着南边拱了拱手,也叹道:“可叹林老爷这么一个人才,竟已经去了。”
贾政道:“谁说不是呢?”又疑惑问詹主事:“你怎么却说有喜事与他相关?”
詹主事本就想用那消息来讨好贾政,见贾政问了,便微微一笑道:“政老爷可听说了?圣上前几日,因为林老爷的事情,发作了忠顺王爷!”
“啊?”听到忠顺王爷被罚,还是因为林如海的事情,贾政真是吃了一惊。
他们两个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说忠顺王爷位高权重,又得皇帝看重。皇帝对他,别说责罚,便是责骂也少有。
“这是为何?你且赶紧细细道来我听。”贾政道。
于是,詹主事便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加上自己的猜想,添油加醋地说了个遍。
他打听来的消息,说林如海写了封密折,把部分家业献给圣上。而圣上在几个月前已经派人去南边接收林如海的产业。
后来林家家业折成的银子,被钦差由水路秘密运送回京,却在离京城不远处被人劫走了!
贾政听到这里,已经很是吃惊,瞪着眼睛忙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林如海写了密折这事,贾母竟不知道,而贾琏那里也没消息传来说这个,怎么詹主事却从外面知道了?
他第一时间便怀疑起真假来了。
詹主事见他不相信,便信誓旦旦道:“这消息定是真的!我也是运气好,在忠顺王府上有些关系,所以才知道这事。外面哪有其他人能知道呢!”
詹主事说的真真的,贾政便是再不相信,心里也觉得这事情似乎有几分真。
贾政又问:“这事怎么和忠顺王爷又扯上关系了?”
詹主事便悄悄道:“听说押送银子那人,是忠顺王爷叫人举荐的。那人办事不利,忠顺王爷可不就倒霉了么!”
“不过到底皇上看重王爷,只罚了一个月闭门思过,且那人也只罚了饷银,被夺了职位。”
贾政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道:“那些丢了的银子呢?顺天府可找到了?”
银子是快到京城附近丢的,应该归于顺天府管。林家那么大一笔银子,就这么丢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说到这事,詹主事便是一脸神秘,道:“这才奇呢!这事竟不归顺天府管,而是大理寺接手了!”
“是奇怪......”贾政心中一沉,喃喃道:“这可怎么是喜事?真是一件大祸事啊!”
林家的银子,被皇帝秘密派人押送上京,在京城附近却被人劫走。京城重地,一向都有重兵镇守,怎么会有盗匪去劫船?劫的还正好是那艘押送银子的船?
詹主事却摇摇头,笑着道:“虽银子丢了,可林老爷毕竟献了家业。听说圣上或许有意,要册封林老爷留下的孤女呢!那孩子不是住在你府上?这还不是喜事?”
贾政听了,连连点头道:“是是,那孩子虽还在苏州老家,但不日就要回京,以后自然是住在我家里,由老太太亲自教养。”
詹主事便拱了拱手,笑道:“所以才恭喜老爷,双喜临门啊!”
贾政一时惊一时愁,此时倒真有些喜。只是这小道消息做不得准,所以他便连连摆手:“还是别说罢,说不准呢!”
詹主事也明白贾政的意思,便笑眯眯地点点头,心领神会地又敬了他一杯酒。
贾政受了敬酒,正要招呼他看戏,却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来禀报道:“二老爷,六宫都太监夏老爷前来宣旨了!”
贾政赶紧叫人撤了戏台酒席,又在前院摆上香案接旨。原来皇帝宣召贾政贾珍贾赦几人进宫觐见。
时间紧迫,贾政只匆匆换了衣服,让小厮和贾母传话说不必担忧,便和夏太监进宫去了。
贾府中,人人惶然,等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