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活人了!
这变故来得太离奇,公孙佳与单良、荣校尉都忘了生气。
元峥!
找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大家都没有发现?。不止“没有发现?身份”,连人家的性别,他们都搞错了!
三人都是自诩聪明之人,单良的傲气劲儿是外露的。公孙昂过世的时候,他还念着旧主之情,看公孙佳都是拿看晚辈的眼神。公孙佳虽然不大外露,也自认自从父亲过世,自己掌家这一?番操作?做得是着实不错。荣校尉话最少,那是因为他从公孙昂时代开始就一?直执掌着机密,认为对人心的阴暗是非常了解的!
就这三个?人,愣是没认出人家的性别!
元峥这个?出场,给了三人终身难忘的记忆,深刻到?他们一?想到?这件事,都恨不得先抽自己两巴掌,深刻到?他们看人的时候不敢再想当然,深刻到?他们无时无刻地要重新评估一?下身边的人——从外表到?内心。
三人看似不动如山,心里全是震惊!
单良心里全是不可思议:这货才八、九岁吧?怎么就……不对!那他也是个?男儿身!居然以女孩儿的身分混在府内的后院!简直不可原谅!
又很庆幸,还好,是个?小男孩儿,并且一?直在佛堂里,进府也没有很久。
想到?公孙佳身边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两人背上全是冷汗!他是个?男的!男的!此时单良也顾不人家只?有九岁,更忘了当初自己怎么跟公孙佳说“要多看看,多经历些事情”了,气得把拐杖攥得死紧。他的心里闪过许多可怕刑罚。
荣校尉更是认为自己没有认出元峥性别这个?错误不可原谅!他是干什么吃的啊?就是干这些往别人身边放探子,抓主人身边的奸细,诸如此类的活儿。现?在来了个?灯下黑。
奇耻大辱!
惊讶、后怕、屈辱之后,两个?男人终于开始生气了。
他们什么离奇的事情没见过?富贵人家里,女眷身边养个?老妈子,事发后发现?是姘头的……那也不是没有!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他居然有那么多的机会?接触公孙佳!这是不可以的!
如果是公孙昂身边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们只?是恼火于自己的失误。公孙昂是有自保能力的,公孙佳不是,她是最容易被摧折的娇嫩花朵,是无价的玉器,珍惜而?易碎。没人碰她,都要担心她什么时候自己就崩解了,现?在出了这么个?事!
公孙昂身边出现?意外,大家动手给它?处理掉,复盘,吸取教训,绝不会?后怕。换了公孙佳出事却是想一?次,心尖就要颤一?次的。
两人用残破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小王八蛋已经在面前了,不急着先打死,好歹是元峥,用好了是颗棋,还能坑一?把纪宸,恶心恶心纪炳辉。
“你TM给老子把衣服穿上!”荣校尉低吼!
元峥这才开始有点慌,把女式的小袄给裹紧了,胡乱系了一?下带子,等?候发落。
他的样子乖巧极了,□□校尉已经完全不相信他的表象,单手将他给提了起来!眼看要给他掼地上摔成一?张人饼。
“阿荣!”公孙佳低呵了一?声,挽救了元峥的小命。
荣校尉提着元峥回望过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公孙佳定了定神,缓缓地说:“拖出去,二?十鞭。”
荣校尉一?声令下,进来的亲兵也不管拖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单手将元峥提了出去!公孙佳直勾勾地看着门口,对荣校尉道:“你跟着看着,让他疼,但不能打坏。治一?治要还能使。”
荣校尉出去的时间略久,回来的时候说:“问了人。他在后面行走被拦住了,便说有事禀告,才被带过来的。”
元峥是刚刚从公孙佳的马车上下来的,念着这个?来历,才没有马上被送到?管事那里进行真正?的拷问。元峥就凭着一?时的勇气,来到?了书房,扔给书房里正?觉得自己拟定了一?份绝妙计划的三人一?个?炸雷!
荣校尉恨得牙痒痒,一?面是想惩治那些看到?从主人车上下来,就对元峥青眼相看的混蛋,一?面又觉得,幸亏将元峥带到?前面来了,否则阻上一?阻,元峥可能就没有勇气招供,那等?他在后院长大……
公孙佳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什么情绪都炸开了,所有情绪混在一?起,反而?非常的平静。再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很温柔地对阿姜说:“以后府里来新人,要对人体贴,先帮她沐浴更衣。”
阿姜必须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一?直跟着公孙佳,自诩是未来内宅管家的不二?人选,竟也眼拙!呼吸沉重地点了点头,阿姜声音有点哑,杂着些微的磨牙声:“奴婢亲自看着!咱们家那么善心,一?定要对下人好。”
公孙佳忽然问:“她是怎么来的?”
等?一?下!
他是怎么到?公孙府的?是公孙佳自己带来的。从哪儿带来的?从湖阳公主府。为什么带回来?湖阳公主家闹绯闻。怎么闹起来的?因为钟佑霖从街上将他拣回公主府,然后钟保国不认识,误以为她是奸细!
“我?就知?道,八郎比普贤奴还欠打!”公孙佳说。我?也欠教训,她默默地补了一?句,当时还觉得自己干得漂亮,竟忘了验一?验男女,可谁看着这样的一?张脸,会?觉得他是个?男的呀?!!!
公孙佳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她能够有心情生气了。气得十指成爪,将桌上铺的绣布挠得挂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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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鞭也就一?会?的事儿,元峥背上条条血痕,疼得钻心。亲卫将他往书房地上一?扔,旋身出去带上了门,挎刀站在门前。
公孙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元峥趴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双素色的绣鞋,与一?截裙角。明明背上疼得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脑子却非常的清醒,连昏倒的感觉都没有。
公孙佳慢慢地蹲了下来,看得阿姜担心极了,脚步带点踉跄地奔了过去,想将公孙佳给隔开。公孙佳从生下来就被养得很精细,任何?陌生的东西都让她去接触,任何?陌生人,不,除了少数几个?人信任的人,熟人都自觉地不去触碰她,就怕不小心伤到?了她。
地上这个?卷毛小贼头,心机忒深,敢装丫头,阿姜生恐他会?暴起伤人。如果可以,阿姜甚至不愿意让公孙佳与元峥有着小于两丈的距离。
公孙佳捏着元峥的下巴认真地打量他的脸,好看,真好看,手感还是与上次一?样的好,她的心情却不像上一?次。她慢慢地问:“我?说过什么?”
元峥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公孙佳说过“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对我?说实话,我?都给你平了。”
“嗯?”
阿姜有点解恨,也有点担心,公孙佳最讨厌别人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了,这小贼犯了这个?忌讳,一?定会?被罚的吧?真是太好了!
元峥低声道:“不管有什么事,只?、只?要说实话,都……都能给、给我?平了。”
阿姜扼腕。这样的好记性取悦了公孙佳,她没那么生气了,仍然慢慢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讲吗?”
元峥低喘了几下,汗水积满了额头,慢慢滑了下来,头颅的重量压到?了公孙佳的手指上,有点累。元峥道:“我?……全家都被杀了。有个?叫师括的,杀光了先父的舅家……”
他竟将自己所知?毫无保留地都说了出来,阿姜在一?旁听着,心里的怒气都消散了。心道,他也是惨,怪不得不大说话,这被误会?成女孩子也不否认,竟是为了保命,如今又自己招了。不对!还是错了!是要罚的。大不了以后我?不另收拾他就是了。
公孙佳收回了手,缓缓起身:“哦。”
元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拼着浑身的力气,说:“我?求您能收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知?道,您也很难。并不想求您为我?出手。我?所想的只?有亲手为先父报仇,至于什么王氏、元氏的仇恨,他们已经下了地府,就让他们自己向阎王告状吧!”
单良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心道:这小子够独!
荣校尉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为父报仇当然可以,但是不记得宗族的仇恨,这怎么行呢?哪怕现?在元峥也不值得公孙家为他出手,在这个?不合适的时节直接与纪家杠上。公孙家可以不同?意,元峥不可以不提!
公孙佳低头看着元峥的卷发,问道:“胡女之子,他们对你不好?”
元峥既已将话说开,便再也没有保留:“元家有活人的时候,我?是野种。元家死绝,我?便是要为父祖报仇、传宗接代的小郎君。”
那也不行!有违孝道!荣校尉在心里否认。
他为公孙佳训练死士,就要“独”的人,最好六亲断绝。但是本心里,还是喜欢忠臣孝子义士挚友。即便是他正?在训练的那群孩童,也是父母家人不要了,公孙佳以恩情、主仆之义,超出亲情,才是名正?言顺。
死士可以是毫无牵挂的亡命徒。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都不可能是由亡命徒来决定胜负的,决定胜负的永远是有家有业,愿意为了保护父母妻儿守卫乡土的正?常人。
不拿自己的命当命的人,是最难控制的。而?真正?的悍不畏死,是知?道死亡的可怕,但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所以能够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元峥,不是荣校尉欣赏的人。
公孙佳已经说了:“好。”
荣校尉道:“不好!为人子孙,岂能不孝?有悖人伦!父祖不喜,当以情感之。”他难得说这样的废话,但却说得情真意切。一?个?连自己的宗族都不重视的人,指望他会?忠心吗?日后反噬怎么办?他不能容忍公孙佳身边有这样的人。
公孙佳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敬臣忠,从来都是为尊长者做出榜样,卑下者才会?有样学样。有好的榜样,自然也有坏的榜样,因果之说,岂是虚言?为尊长者无情无义,哪有脸怪子孙不孝不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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