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钟家并不罕见,也到过公孙家,但那都?是之前?。自打公孙昂过世之后,皇帝就很少再来公孙家了,府里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他年纪也不小了,近来甚少出?宫,突然驾临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钟秀娥是惯常接待的,她有经验,几道命令下去,整个府邸又有序的运转了起来。公孙佳这里也匆匆着衣,头发还?没梳好就出?去拜见了。
赵司徒夫人已经到了,在?等其他两位夫人,闻说皇帝驾临也是吃惊:“陛下竟来了么??”
皇帝在?府门前?下了车,背着手,施施然往里走?,边走?边问?:“今天都?有谁来?”他知道钟家肯定会来人,问?的是钟家以外的人。单良以前?也是面过圣的,一?瘸一?拐地上前?答道:“赵司徒夫人已到,李侍中夫人、容尚书夫人还?未到,江尚书夫人会携女儿前?来……”
皇帝听着这一?串人名,微微挑了下眉,神色仿佛未变,又仿佛高兴了。走?在?他旁边的皇后听了,笑道:“那可真是热闹了。倒不用我?们动手啦,只管看着就是。”
太子与太子妃口上附和,心中都?想到了:他们走?得倒近。同样的话,是喜是忧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府里,靖安长公主?与钟祥都?到了,这是钟祥病倒以来第?一?次离开钟府,皇帝急上前?几步,将他按在?坐椅里,说:“你别动,你别动。咱们都?消消停停地看着孩子,她也长大了。”
有人些看在?眼?里,开始觉得皇帝这是看钟祥的面子。再看钟祥当年一?员悍将,如今不良于行?,也都?感慨万千。太子妃想使眼?色,命人去自己娘家,多少叫几个人过来。这场面看着就有点尴尬,公孙佳不会下帖请纪家的人,倒显得被?孤立了一?般。
太子妃知道自己娘家近来与朝中大臣有些小摩擦,也在?设法弥补,然而纪炳辉有他自己的想法。且这是亲爹,万没有女儿教训亲爹的道理。纪炳辉的道理也很明白:“你弟弟领兵在?外,稍不留神就有灾祸,我?们怎么?能不为?他守好家?紧要的位置必要换上自己人才可以!这些年要不是钟祥那条老狗,这些位置本就该是咱们的!”
太子妃也无法说服纪炳辉,反而被?纪炳辉说得心头一?动——纪宸可不能出?事!
她认可了纪炳辉的选择。
选择的时候很简单,纪宸更重要、纪宸的要求更重要,选完了之后就要面对后果。前?面在?打仗,赵司徒等人没有在?这个时节做什么?过份的事情,但是他们的夫人出?现在?了公孙佳及笄的时候,并且与靖安长公主?等人谈笑风生。看到这一?幕,太子妃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子妃又看了一?眼?公孙佳,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正是抽条长个儿的好时候,脸上的稚气都?消散了不少。太子妃听纪夫人说过,公孙佳并不是个娇滴滴的假姑娘,纪夫人对公孙佳很有一?点小意见,也有一?点提防之心。太子妃思之再三,再看到公孙佳,还?是认为?,这人还?是得捞到自己家才能安心!
她在?这儿一?肚子的主?意千愁百转,延福郡主?这个女儿已经问?候了一?圈,问?到她跟前?来了。太子妃关切地问?延福郡主?身体如何,延福郡主?也很恭谨地回答一?切都?好。
接着,容夫人等陆续赶到,见到皇帝也都?吃了一?惊,心里埋怨丈夫居然没有提前?通知。她们并不知道,皇帝对谁都?没有提前?说这个事儿。
皇帝自有考量,皇帝很善于运用各种明言暗示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见公孙佳就是一?种暗示。公孙佳的事儿摆在?他心里有一?阵了,不过他沉得住气,哪怕已有成全靖安长公主?的意思,也没有明确的说出?来——这事出?格,它且得费一?把子力?气。
别的不说,纪炳辉那里有的是理由反对,纪炳辉甚至不用自己出?面,自有腐儒代为?声张。女儿袭爵,它不合理法。
皇帝心里明白自己时日不会太久,仍是耐下性子,想先花一?点时间给?所有人营造出?一?种“越来越重视”的印象,让朝臣能接受他对公孙佳的偏爱。最后再寻个借口降旨,以减少阻力?。公孙佳为?什么?得人青眼??皇帝相信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公孙佳是圆是扁,看她都?是看中她背后代表的势力?。想吞一?个孤女的势力?,就得让她名不正言不顺,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皇帝来了。全程都?笑吟吟的,他心情不错,公孙佳也给?他挣脸,全程都?表现得合乎规矩。在?这场礼仪之外,公孙佳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皇帝已下定了决心,纵使他突然驾崩,遗诏里也要写上这一?条,对了,要提前?写好。
写遗嘱这种事,在?他的征战生涯里写过很多次,都?是为?了安排后事,那些东西都?没用到,其中几份还?被?老婆扯烂了扔掉。没想到做了这些年皇帝,又要写了。
不过,如何能够安排好,那也不错,相信在?协助钟源、制衡纪宸这件事情上,公孙佳也不会让他失望。
思及此,皇帝的心情更好了,看公孙佳一?遍一?遍地换了礼服,又佩上簪子,犹有心情与皇后点评:“她真是长大了,这样妆扮起来比小时明媚多了。”皇后道:“这孩子性情很好,平日也很节俭,您看她朴素的时候看多了,这一?郑重起来就显眼?了。”
钟佑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还?是往外公身前?凑的。他在?宫里就是领了个守卫或曰侍卫的职,他认为?自己要保护外公的安全,巴巴地凑在?皇帝的身边。听帝后这般讲,插了一?句嘴:“外公,这差不多了吧?这么?厚重的衣服、这么?多的头饰,她头都?要压地上了。”
皇帝道:“你懂什么??压不倒她。倒是郑重起来好看。”
“不好不好,体弱,”钟佑霖反驳道,“挽起来就行?啦,或者跟平日似的,戴个小冠。”
皇帝撩了他一?眼?,心说,真是个傻孩子。可这傻子招人疼,皇帝切了块烤羊腿往碟子里一?放:“吃,别说话!”
一?直呆到了最后开宴,他与皇后往上座坐了,饮了几杯酒,动了几口菜。对钟秀娥道:“味道淡了!”
钟秀娥忙命厨下重新整治。
皇帝就对公孙佳说:“滋味淡了虽说是养生之法,可人生要是没尝过些别的味道未免太过无趣了,偶尔也要尝尝,知道重滋味是什么?。”
公孙佳乖巧地坐在?一?边,认真地听着,柔顺地点头,一?副模范姑娘的样子。菜重新铺上,皇帝又尝了几箸,对钟祥说:“今天我?很快活,又一?个后辈长大了。”
钟祥也略吃力?地点点头,说:“快活,都?快活。”
皇帝笑笑,握着钟祥的手说:“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什么?事儿让他们操心去吧。”复又在?钟祥的手背上拍了几下,示意自己要回去了,让钟祥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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