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这战神印记,在这样全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送回天界,她此刻轻则被关入极寒炼狱,重则上诛仙台穿骨受刑,为楚锦偿命,根本不会有为自己辩白的机会……
“再者,在下本原是下界白蛇成仙,本就是妖兽得道。天界有天族仙兽,有神族异兽,唯有对下界凡兽妖兽成仙者歧视排挤。倒不如妖界,不问出身,只看实力来的痛快。”
说罢,黎闻便消失在了殿中。
段云笙感应到他已远去,身子一松瘫倒在榻上,无力地挥了挥手放出了屏风后的人。
“他是凶手,你为何不拦住他!”身体才刚恢复自由,病弱的少女就喘着气憋红着脸指着段云笙质问道。
段云笙扶了一下靠枕,瘫靠在上面,淡淡地反问:“拦下他?你提前打发了内外的守卫仙官,眼下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想拦人,是凭你手中的那把匕首,还是凭我现在的这幅身子?楚玉仙子不正是因为知道我眼下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才来找我报仇的吗?”
“……”一下子被戳破身份目的的楚玉,直接愣在了原地,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反而觉得手中的匕首竟像是烫手一般,让她如握芒刺。
“我,我……”
她着急地喘着气,眼看脸上的潮红已经快蔓延道脖颈了,段云笙叹了口气,道:“现在仙子已知真相,那便请回吧。”
“你……不怪我?”楚玉诧异地看着靠在织云纹的大靠枕上虚弱的人,面上又惊又羞,眼圈也被这难以控制的情绪激得泛起了红。
看着少女的模样,段云笙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是这般,一着急就红眼。
“你并没有伤到我。”她语气柔和,“你回去吧。”
只是这蔼声蔼气的一句,却叫楚玉更是难安,她瞪大眼睛盯着段云笙的脸,揪了半日衣袖,才提起步子离开。
“我会把真相和姑姑说明的。”她背着声对段云笙说道。
“好。”
段云笙闭目,直到听到少女推门急去的声音,她才真正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着实太过虚弱的原因,近日,她总是特别容易想起从前的事,那些没有没有遇到殷九玄之前的事。
迷迷糊糊的时候,还会想起那时家中后花园中那玲珑的小拱桥下默默流淌的溪水,和溪水中的几尾红鲤。
春归如梦,她看到自己趴在溪水边的回廊上,在纷纷扬扬的落花中,无聊而懒散地往水中丢着食饵……
以往每每梦到这里,她便再不敢让自己梦下去,这样的梦她做过无数次,上一刻还是闲散安逸不知忧愁的时光,下一刻便是满门血腥亲人惨死的噩梦……
可这一次,她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红发如火的身影,他在杨花之下懒懒地笑着,目光却异常坚定地向她伸手:“我知道你会回来……”
她默然睁眼,这似乎是这万年来,她第一次没有被梦中景象所惊醒。
认真想来,这近万年的岁月,执念也罢,心魔也罢,没有一样是为她自己。唯有对这一句“我会等你”所起的一丝心念,一丝挂怀,完完全全是因她所往所想。
随着这一丝心念一同升起的还有那一份无法回避的隐忧,既然黎闻灵君替殷九玄留下了话,她便知这紫雷劫并未如她所愿要了殷九玄的命。
不过至少她现在身体里没有了妖元的束缚,不再是被殷九玄用细线牵在手中的玩偶。
心念既起,便不会轻易消退。
她想或许有了战神之力之后,她在历经了万年的孤寂之后生出的这一点心念,不至于变成她以往碰都不敢碰的奢念。
现在殷九玄还未出现,想必这一次也是伤的不轻,她必须得尽快恢复,接受天道绶礼。
只有掌握了能与殷九玄对抗的力量,她才能得偿所愿。
如此想着,她便又开始闭目调息,一点点去引导和掌控身体中新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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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天界之后,黎闻到了妖都。
他站在毋吾宫前,抬头看着巍峨肃穆的巨大宫殿,眼中尽是对过往岁月的怀念,直到身边的人黑衣男子提醒他:“尊主让你进去。”
他才收回目光,跟着来人走进殿内。
殿中的黑玉地砖散着幽幽冷光,几可鉴人。
他跟着黑衣人穿过竖着森然蟠龙石柱的大殿,到了后殿寝宫。
中央偌大的墨玉床榻上,黑纱轻幔低垂,那人的身影在纱幔之间若隐若现,慢慢睁开了一双如鎏金一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