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栋“龙脉”老建筑发挥其破旧优点,没有被?征收为考场,学?生继续使用,进出如旧。
“哇,好漂亮!”
不?知道谁感慨一句,无心?复习的众人自发望向声源,窗外夕阳欲坠,天空呈现橙紫渐变色,瑰丽而壮阔。
祖荷和喻池不?禁抬头,也惊呆了。
去年暑假,天空陡然转暗,大雨封城,只有高三教学?楼开着日光灯上课,他们间?或走神望一眼窗外——似乎仍是昨天。
不?少同学?跑出走廊,一睹没有窗格的开阔暮色;祖荷也掏出手机,说“要拍下来”,喻池放停铅笔和美工刀,跟着出去。
陆陆续续,本应该上晚读的学?生,转瞬填满走廊,像一排在电线杆上多嘴的麻雀。
喻池侧过头问她:“考完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祖荷早已处于尘埃落定?的“考完”阶段,一下子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出国手续准备齐全,加上司裕旗会?在那边接应,她的机票定?在七月中旬。
她摇着从宾斌那里夺来的男科医院小扇子,扇了下手掌,笑说:“还?没想好。”
喻池说:“没关系,考完我们慢慢想。”
潜台词里他们依然在一起。
祖荷挤出一个笑,轻轻嗯一声。喻池当她临考紧张,不?疑有他:“淡定?点,当做平常做卷子一样。”
他越安慰,她越心?虚,隐瞒变成?了欺骗。
言洲也望过来,神色复杂,浑不?自在清了下嗓子。
祖荷反手往言洲胳膊扇了一下,警告他不?要多嘴。
言洲闷声笑起来,哀哀一叹。
她问喻池:“考完你最?想干什么?”
喻池毫不?犹豫说:“考驾照。”
“……”潜台词中的“我们”并没有出现,她未满十八,不?能?考证。
喻池说:“言洲姨妈是交警,我们特意问过她,我这种情况可以考C2自动挡,用不?上左脚踩离合,只要右脚踩刹车油门。”
言洲点头,道:“我想考C1,以后手动和自动挡都可以开。现在还?没到暑假,人不?多,最?快两周可以拿证。”
祖荷笑道:“我去看?你们练车。”
喻池说:“大热天太晒,还?是在家吹空调吧。等?我拿了证,开车带你兜风。——你敢坐吗?”
祖荷挑眉,说:“为什么不?敢,我跳车技术一流。”
楼道那边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哪个哨兵说“雯姐来了”,众人如麻雀惊走,撤回教室。
唐雯瑛一如既往负手徐徐走进教室,只是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说“同学?们,我们再强调一下纪律问题”;她神色一改严肃,从容中甚至带着淡笑,祖荷敢肯定?,如果?她再照镜子,雯姐一定?不?会?再“过来提醒”。
距离高考还?有0天。
语文,数学?,综合,英语。
考完一科扔一科,每一科都有人哭出考场。
考试终止铃声响起,学?生们把青涩青春和稚嫩未来一并交上去,从此跟中学?时代告别,在成?绩下来之?前,暂时得到解放。
释放压力的途径五花八门,有人从走廊往外撒纸屑,白色纸片纷纷扬扬,恍若六月飞雪。
宾斌激动冲出走廊,手中卷子刚扬出去,楼下响起尖锐哨子声,喻莉华举着扩音喇叭,喊道:“三楼一班,那个高个男生,叫宾斌是吧,我看?到你了。”她举着刚捡起的一角纸片,找到上面?名字,“还?有六楼十一班的——同学?,谁污染谁负责,请你们立刻下楼打扫干净。”
宾斌:“……”
宾斌和十一班那位臭味相投的男同学?不?得不?下楼,苦哈哈弯腰拾穗。
言洲把祖荷他们喊出走廊围观,挥着手中收拾一半、忘记放下的卷子,冲楼下大喊:“宾哥,要不?要再给你加点料?”
宾斌隔空朝他比中指,“主任”的“主”字刚开了头,差点忘记旁边还?有个正牌主任,吓得差点咬舌:“咸鱼烂粥,今晚再收拾你。”
傅毕凯落井下石:“在哪收拾,上铺还?是下铺?”
言洲一脚飞向他腰窝,却给笑嘻嘻避开了。
等?宾斌两人均摊捡回卷子,楼管阿姨不?知从哪冒出来,将蛇皮袋口子大开,热情地说:“这些纸你们还?要吗?不?要给我呀。”
宾斌边塞进去边佯装哭泣:“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同班或跨班情侣也如雨后春笋,得以窥见阳光,有人在楼梯口公开拥抱,安慰发挥不?理想的对象,有人拉着手从喻莉华面?前经过,大方叫“主任好”。
大家的目光自然从宾斌转移到春笋情侣身上,津津有味地羡慕。
“我去,考完了,终于不?叫早恋了,”言洲歪向祖荷,稍凑近说,“什么时候到你们?”
祖荷刚才神游出国一事,没太注意楼下,转头问:“什么?”
喻池看?不?到祖荷表情,一时揣摩不?出语气?是否装傻充愣。
言洲豁出去道:“心?动不?如行动。”
祖荷:“行动不?如喝脉动,我想喝汽水——”
“……”言洲救不?起似的翻白眼。
唐雯瑛开了一个简短班会?,交代成?绩公布和回校填志愿时间?。
之?后,喻池找喻莉华借来平板推车,准备把祖荷和他还?要的书搬回家,言洲和甄能?君蹭车运到宿舍门口,四人合伙一起搬下楼。
其他同学?也在收拾东西,教室闹哄哄的,傅毕凯走上讲台,用三角尺敲敲黑板。
“各位各位,趁成?绩没下来,明天海边两天一夜游有没有人想去?包住,我亲戚家一栋空房子,每个人只用出车费和伙食费。一起来嗨呀!”
宾斌作为傅毕凯的拥趸,第一个举手报名:“主任,我去!”
陆陆续续共有十一个人报名,傅毕凯在黑板留自己手机号和班级Q群号,今晚正式统计名单。
祖荷在十一人之?外,走神理着东西,傅毕凯坐到喻池座位,问:“祖荷,你也来的吧,你不?来我一个人多寂寞啊。”
傅毕凯总是“班花班花”地叫,很少叫本名,结果?就?是成?功吸引祖荷注意力。
祖荷说:“我等?下问问喻池。”
傅毕凯说:“喻池是你家长吗,为什么要问他?”
“我去说不?定?他也去,人多热闹,还?有阿能?和言洲。”
“他下不?了海多无聊,不?一定?会?去吧。”
祖荷奇道:“为什么下不?了海?”
“他腿……没法碰水吧?”
“他可是天天洗澡啊!”
“……”堵死了。
傅毕凯抓了抓刘海,搜肠刮肚引诱她,桌面?忽然给人敲了敲。
……正主回来了。
喻池站在过道居高临下,傅毕凯被?一股无可名状的压力锁住,一声不?响让出座位。
祖荷把提议问一遍,包装带在她的一沓书上拉出十字,喻池打结说:“你去我就?去。”
祖荷笑:“好!”
言洲也听见了,说:“驾校报名推迟两天呗,反正暑假那么长——”
说完他想咬舌头,他们有三个月暑假,可是祖荷只有一个月。
祖荷反而无知无觉般,朝他稍稍歪头,像在说:你一直盯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言洲兀自轻摇脑袋,摸了摸100天没剪的短发:“喻池,一会?剪头去不??”
喻池发尾扫到耳廓,相对也长了,说好,问祖荷:“去吗?”
祖荷捧着脸拨了拨两边头发:“我不?剪了,想留长发。”
言洲笑道:“真有追求,可惜没机会?亲眼看?到了。”
祖荷转头盯着他,眼睛瞪老大,讶然和苦笑参半。
言洲只想扇自己巴掌,立刻打补丁:“……上了大学?,我的注意力肯定?都在其他漂亮妹妹身上。”
喻池好像没咂摸出异常,没说什么。
傅毕凯跳过来问商量结果?,祖荷说她们仨都去,等?下问问在楼下守着推车的甄能?君。
“明天你是不?是把证带上,坐车进景点什么的可以打折,还?是免费?”
傅毕凯扫一眼喻池,声音不?算太张扬,但足够让周围等?了一年八卦的同学?竖起耳朵等?下文。
祖荷反应过来什么证,愤然点点太阳穴:“你应该去办一个。”
言洲替她骂出来:“脑残,颐山医院又把你放出来了吗。”
傅毕凯自知理亏,但也只亏在心?里,气?势提起就?压不?下,牛气?轰轰回击:“指点一下,哪说错了?”
正误和可否属于不?同维度的概念,傅毕凯故意混淆,其心?之?恶,宾斌也看?不?下去,打圆场道:“主任说学?生证吧,大家都有啊,记得带上。有身份证的同学?也带上吧,怕干点什么要用到。”
但据甄能?君以前反馈,往返家校的汽车从来没有优惠。
祖荷面?色凝重,眼刀锋锐,刮破傅毕凯的厚脸皮,他顺着宾斌的台阶妥协说:“我说的就?是学?生证。你想什么呢……”
喻池作为话题焦点,至始至终抄兜看?着他,双眸无波肃然,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从裤兜掏出刀子。
最?后他并未作出出格举动,话语却不?逊刀子尖利——
“你说得对,万中选一的国家优待,我必须享受。”
他那么磊落坦诚,傅毕凯势头立时萎顿,哼唧几句,走开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