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夏洛琳走了过去。她用左手随意轻敲了一根白键,清晰的琴音在夜里响起。
是F。她在脑中迅速给这个音注上了名。
“噼啪——”
手中的烛火突然发出炸裂声打断了思绪,夏洛琳迅速移开烛台。虽然隔得很远,她还是担心蜡液飞溅到钢琴上。飘忽了一阵的火光在静止了一会后又重新聚合跳动起来。
心中若有所感,她将琴室里的一把椅子搬到钢琴边,把烛台放好,然后坐在琴凳上。手指抚过一个个色泽细腻的白键,她看到了这架钢琴烫金的标志——Erard。
埃拉尔,这是在这个时代巴黎首屈一指的钢琴品牌。
原来这是一架血统纯正的法国钢琴。
因为那颗炸裂的烛火,让夏洛琳萌生了强烈的想要弹奏这架钢琴的欲望。
刹那间,轻盈飘忽、灵动跳跃的音符在并不明亮的室内悄无声息的弥散开。右手轻快干脆的击键和左手分配的减七和弦和属九和弦,将伴随而生的不确定性和游离感彰显得淋漓尽致。
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第五首——《鬼火》(F.Liszt:TheTransdentaltudesNo.5“Feuxfollets”.Allegretto)。
小提琴家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选择弹这首超虐手的曲子。或许是今天长时间和钢琴打了交道手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架李斯特的钢琴太漂亮了,或许是那个F音让她魔怔了吧。
然而好景不长,在灵光一闪般的跨三个八度的急速下行、左手的复调和右手的双音在琴键上飘忽闪烁过一阵后,琴音戛然而止——夏洛琳卡壳了!
她开始反复弹奏接下来这一段,却怎么都不满意,越弹越怀疑自己。
“唉,不对,这里好像不是这样!”
对音乐有着完美主义倾向的小提琴家想不起来这里的音符走向了,演奏技巧也在这里瞬间断片。
试过好几便之后,夏洛琳失望地垂下手臂——自己果然是膨胀了啊。那么长时间没重温过李斯特的超技了,还妄想能不错音弹完《鬼火》,自己怎么不上天呢?
“唉——”
她幽幽叹气,自己毕竟只是个职业的小提琴家啊。
忽地,一双手从她的身后伸了出来。她看见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划出残影,不费吹灰之力就完美地将她卡壳的那段弹奏了出来。
比她的弹奏的速度还要快上半分?
这么娴熟超凡的演奏——李斯特?!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我这首练习曲,弹得如此欢快的。夏洛琳小姐,您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
耳边传来的低醇声音仿若在最好的钢琴上的低音区奏出的迷人和声。小提琴家闻声吓了一跳,陡然间站起却不慎撞到钢琴家宽阔的肩膀而失去重心。
钢琴家立即收回键盘上的双手将小提琴家圈在怀里。夏洛琳的大脑立刻变成一锅煮沸的浆糊,恍惚间她在李斯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第一次以这样一个姿势依靠在一个同龄异性身上,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必如此惊慌。毕竟你都有勇气弹奏《鬼火》了,还会怕我听见吗?”等夏洛琳站定,李斯特就礼貌地松开了手拉开了一点距离后调侃道。
“呃......”
“愿意尝试这首曲子的人不多。没想到您可以弹到这个地步,这让我十分惊喜!”
夏洛琳越来越飘忽了,她、她听到了什么?
“不过,为什么您的‘鬼火’听起来那么像别的什么东西?”
夏洛琳讶异于钢琴家的敏感,下意识瞟了眼椅子上的烛台。
“所以,您是把烛火当成鬼火了?”察觉到某人小动作后,李斯特不禁话中带笑,“欢快跳脱的烛火?您的解读十分富有想象力!”
夏洛琳强烈地想要表示,这真的是个意外和巧合!
“我能问下您,弹这首曲子这样欢快,您心里在想什么呢?”
“额......”夏洛琳终于能插进对话了。
在她迟疑很久后,细若游丝般回答道——
“......猫......猫和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