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八,离小君给了山脚下的小和尚俩个铜板,让人跑了一趟杭州城北的五华巷,递了个拜帖,约定了初十那日上门去探望圆脸姑娘。
小和尚送拜帖来的时候,恰好许公子在宅子里设宴。
宴是小宴,请的几个知己好友。
贺禹自是也在。
簪花男瞥了一眼拜帖后,拊掌大笑。“你前几日不是还在寻那小和尚吗?没想到今日,小和尚自己送上门来了。”
贺禹皱眉:“你莫不是记错了,我何时寻过?”
“就是那一日——初五迎财神那会儿,我看你手里拿着一个财神像——”
贺禹闲适地伸手搭在簪花男的椅背上,微微笑。“嗯,眼睛挺好使啊,嘴皮子挺利索呀——新年一过,神清气爽,两袋空空,挺适合你的。”
簪花男瞬时枯了!年终的俸禄加上红包都还被扣着,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簪花男浮夸地说:“哎哟,眼珠子疼得快出血了!我这是乱说话遭到反噬了吗!唉,我怎么能跟长舌妇一般胡乱便派人呢!那财神像明明在我家中供着呢!”
这个丧良心的,想他辛辛苦苦一整年,年终的奖励还要等到来年再发,简直灭绝人性。来杭州城短短三年,那个挥金如土的少年,已经变了,完全完了,变得了一个可恶的抠比。
贺禹抿着笑冲着许公子一仰头,“瞧见没,这就是银子的力量!若是你要离家出走,我这条腿随时为你准备着。”
许公子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拎着茶壶,给贺禹倒了满满一杯茶,“如此,贺大人这条大腿我可预定上了。”
贺禹不耐烦地推开许公子的折扇,“什么毛病,大冷的天儿还要扇扇子,累了我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大过年的,喝西北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这扇子,可管不了风从那边吹来。”许公子说着,还特意给送了一把顺东风。
这一回,饶是簪花男这般迟钝的也知这二人拐着弯说着什么。
原来,因着贺禹在短短几日内智破凶案,上峰们自然表示不信,觉得贺禹为了谎报政绩将人屈打成招、冤死牢中,随便扯了个畏罪自杀的由头将案子了结了。
所以,上峰们纷纷表示:要来杭州城好好地走访民间,顺便来学习学习衙门里弄出来的鬼屋。
“安心啦!杭州城百姓安居乐业,钱袋子一年比一年鼓囊,用得着怕他们查?”
贺禹哼唧一声,用碗盖摁着茶碗里漂浮着的茶叶,直到茶叶沉入碗底。“就是不爽。这是三皇子的封地,我就是为了大姐,我也不能在杭州城乱来……”贺府大姑娘,早年嫁入三皇子府,不想最后却是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子。也
“如今,你不在杭州城乱来,我怕那些人来了杭州城,会伺机乱来。还有几日时间,我们要好好准备准备。”
贺禹随意地将茶碗盖丢在桌上,伸了一个懒腰。“既然敢来杭州城,总要留下点儿什么。若不然,以后阿猫阿狗都来杭州城串门,我可不是那般好客之人。”
“此事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想想,让他们在杭州城留下点什么!”
“若是办得漂亮,每一个月的俸禄涨10两!”
簪花男闻言,顿时神采飞扬。“一个月涨10两,一年就是120两,十年就是1200两!有了1200两银子,我就能在杭州城里置办一进的小院子6处,如此这般,我就可以每月躺着收租子了!以后,我要请一个便宜的幕僚给我收房租!”
对了,一进院子的租子是多少?下回可要找个房产经纪好好打听打听。
许公子收起折扇,默默地转过头,不去戳穿簪花男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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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初十那一日,离小君换上了水蓝色的新冬袄,又套上白色棉袜,袜口捏住又套上黑色布靴,末了,还用毛巾擦了擦已经冒出一茬青的头顶。
离小禅就蹲在离小君的木床旁,状若认真地码着木炭,实则注意力都在离小君的身上。
因着最近烧得木炭有些多,天气热又卖不出去,所以只能堆在杂物房里。杂物房堆满了后,离小禅就将木炭堆在了每个人的屋子里。因为,灵官庙破,有屋顶的屋子就这么几间。
“小君啊,你今日要出去?”
离小君点头,“嗯,今日去杭州城逛一逛。”
“那,路上小心一点儿啊。记得早点儿回来,虚淮子师叔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蹄炖黄豆。”
离小君一一应了,抬腿走出了房门。
离小禅蹲在门口,一直目送着离小君走出了灵官庙。
无离子被虚淮子从灶房里赶了出来,就看到了离小禅落寞的身影,“小禅,你做什么蹲在这儿?若是想跟着小君一道儿去玩,就去吧!”
“老头儿,你是多大才会了意中人?”
“嘶——让我想想,那一年,我大约十二岁,看到了山脚下一个大辫子……”无离子脑子一卡壳,他突然想不起来那个大辫子姑娘是瓜子脸还是南瓜脸了。
着急!一着急就额头冒汗。一冒汗,北风一吹,瞬间清醒。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出家人!我怎么可能会有意中人!”无离子继续描补,“我若是有意中人,我怎么可能会当四十多年的道士?我定然将蒲团磕破,也要娶她……”
“那可真是完蛋,庙里的三个破蒲团叠起来,都不够离小君磕一个月的。”
离小禅说完转身就走,一头钻进正殿里,从灵官像前寻了三个蒲团,郑重地交给了一逍,“三老头,一定要将蒲团缝得特别牢!磕不破的那种。”
一逍莫名,“往常咱们这儿又没人来,蒲团又没人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给你们做俩身衣服。”
离小禅坚定摇头,“不能再做新衣裳了,我怕离小君都快变成花蝴蝶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