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很容易露馅?比如现在,射箭不中靶的问题绝不是两分钟可以解决的。
接着沈妄又给了他一棒子。
“话说你只看了族谱,官员册没看?”沈妄幽幽说,“看了你就会发现,镇远将军也叫沈槐。”
“……”
“迟应,你在干嘛?在下面嘀嘀咕咕的,话这么多你来讲啊!”
“……”沈妄没声了。
正迷惘着,沈槐忽然回眸,对着迟应淡淡一笑:“拜见陛下,臣远道而来,是想送陛下一件礼物。”
分明是敬称,却总带着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
迟应不知道沈妄本应该是什么反应,干脆不做反应,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沈槐也不知道从哪招呼出个人,撂了个大袋子在地上,解开后,里面是六只麋鹿,血还没凝固,显然刚死没多久。
作为最顶级的猎物,整个秋猎场只有三十只麋鹿,加上新打的那一只,沈槐几乎一个人包揽了四分之一。
玄鹤不知何时已经带人离开了,集体站在三十尺之外,继续保驾护航但并不会干扰两个人叙旧。
“应该够你第一了。”沈槐见外人终于离开,彻底放松,也不管土脏不脏,直接坐在地上,“还挺累。”
迟应也没想到,最后最尴尬的竟是他自己。
他试探着喊:“三姐。”
沈槐提高调子“嗯”了一声:“什么?现在喊我三姐了?以前不都是皇姐皇姐的?”
为省去麻烦,迟应立刻改口:“三皇姐。”
“……”
面对沈槐的直视,迟应有点别扭,他是独生子,家里其他同龄亲戚也没跟他关系好的,让他称呼什么哥哥姐姐,字简直烫嘴,尤其还是对着一个于他而言的陌生人。
“前面忙碌,没赶上你的登基大典,真是可惜。”沈槐擦掉脸上的汗,突然又起身开始端详沈妄,啧啧说,“真不错,两年不见,又高了不少,现在不是八皇子,成宣尧帝了。”
“宣尧”是沈妄定的年号,半个月来,人人对他毕恭毕敬,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直呼这个称号。
放肆的基础是无限的纵容,而纵容的缘由源于非凡的意义,迟应意识到了沈妄这个三皇姐和其他人不一样,就比如沈妄说的,这是把他带大的人。
沈槐还在打量:“这龙袍穿着还挺威风,说来你是正月初六的生日,哎呀,看着挺大个人,怎么离弱冠还有两年半。”
迟应听到这句话,怔了怔。
他也是正月初六的生日。
离弱冠两年半就是十七……沈妄居然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也不知晃神多久,沈槐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愣着做什么?还有,你怎么会一只都打不到?不说我听说你……我记得最早的时候,你的骑射课业也是所有皇子里名列前茅的。”
“朕……昨天手腕崴了,没恢复。”迟应随口应付。
沈槐却轻轻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来给我看看。”
这一接触,迟应发现沈槐的手并不是像普通女子那种白嫩纤细的,和她的脸全然不同,这是一双布满风霜满是疤茧的手。
是了,沈妄说这不仅是她的三皇姐,也是镇远将军。
活的花木兰。
镇远将军属实是个美人,只可惜迟应立刻收回手,好像不愿意有半点接触似的。他把两人的距离卡在了一个度上,比姐弟疏离,却又比朋友亲密。
毕竟他只是披了层壳,无论是男女之别,还是个人习惯,他都不愿意和别人有所接触。
“你还开始嫌弃我了?”沈槐满是不可置信。
可还没等迟应犹豫要不要否定,她又自说自话的圆了:“也是,我手上沾的血太多,这么多条性命呢,你无论是害怕还是厌恶都很正常。”
迟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推拒接触只是他的个人习惯,对任何人都如此,但他不能说出来——这个习惯属于他,而不是沈妄。
他只得把手停在半空,正沉默着,玄鹤忽然走到他们身侧:“陛下,秋猎即将结束,要回去了。”
“嗯。”沈槐将弓捡起,踢了踢地上的麋鹿,纵身上马,“把这些带上吧,就当是臣战场归来送陛下的见面礼。”
玄鹤应声,视线紧随着沈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玄鹤似乎还在出神。
“在看什么?”迟应还以为沈槐背上黏了个老虎,值得盯这么久。
“没……臣只是在想,秋猎之后,就是诗词歌赋的集会,陛下的文化课业并不理想,称帝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借口逃离,该如何是好。”
迟应一时没懂:“嗯?什么集会?”
“当众作诗。”
“……”
“陛下并不擅长文课,虽说也没人敢不识好歹主动同陛下对诗,可臣还是担心……”
毕竟总有那么点不怕死的刺头,陛下刚刚登基,皇威尚且不足,况且……陛下并不是正统的立储登基,上位日子也很短,朝中旧党余孽未除,玄鹤还是担忧会有人给陛下一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
比如对不上诗,看似只是小事,小到连罪罚都降不了,却足矣让人颜面扫地。
然而陛下看起来似乎并不忧心,甚至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不找朕麻烦最好,如果真找了……玄鹤,你知道唐诗宋词元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