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并非正统嫡出皇太子,而是庶出夺位。母亲早逝,也就导致小时候他无依无靠,常被其他皇子摁在地上欺负,他们人多势众,他也就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幸好沈槐对他多有关照,沈槐是嫡系的三公主,也是所有嫡系里最年长的,相对有一番地位。沈槐比他大个六七岁,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大姐姐模样,有时候他没饭吃,沈槐就会偷偷给他带糕点,他挨打了,沈槐会给他解围。
直到他被其他皇子哄骗到行夜楼。
在那之后,皇宫里受到的欺压似乎都不算什么,因为那才是真正血肉拼搏的地狱,所谓的刺客筛选,也就是相互残杀,只有活着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行夜楼的一员。
昨晚他又梦到了刚入行夜楼的时候,周遭是一片黑暗,空气中总像掺着粘稠的血液,每走一步就能听到尸骨被踩裂的声音。眼前看不到路,时而会有人突然冲到他面前,亮出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抹向他的脖颈。
宫内皆知,八皇子沈妄是知名的软蛋脓包,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废物。
“你……你别过来!”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浑身发颤,少年已经进入了变声期,却被吓得失了声,就好像别人评价他的:“没有半点皇子模样。”
他身在梦境外,本能低声安慰自己:“别怕,不要怕,这些不过都是……你的垫脚石而已。”
不要怕,这只是不会再经历的噩梦。
似乎有无数把剑朝他的要害刺来,小沈妄跪坐在地上瑟缩,阴森的笑声如雷贯耳,各种嘲笑与嘲讽,触动着他的神经。
“你不该死,可是,在这里,你也没那个资本活着,沈妄,你看看你,堂堂皇子,连自己都救不了,你也配活着?”
“哥哥,你说,我总不能帮你杀一辈子人吧。”
突然,不知怎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灌进血液,小沈妄在一瞬间变了神色,眼底泛着猩红,刚刚的畏惧荡然无存,宛如一个稚嫩的恶魔。
“该死的是你们!”
他好像疯了,开始毫无忌惮地拿起剑乱挥,黑暗之中血肉横飞,鲜血浸在他的脸上,湿漉漉的。昔日看到血就后退的扈国八皇子似乎失去了理智,要将眼前一切事物撕裂。
这便是弱肉强食。
十五年的委屈在此时被激发,小沈妄手上都是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他哑着嗓子仰天大笑:“给你们机会了,老子不怕死!是你们杀不了老子!你们才是废物!你们活该!哈哈哈哈哈!咳……”
他踩着其他人的尸骨,剑上沾了无数性命,一步步走到黑暗的尽头,他精疲力尽,连呼吸都逐渐衰弱。
混乱中,又有人朝他背刺一剑。
他再没力气转身。
可是突然间,阴霾散开,朝他刺来的剑忽的烟消云散,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小沈妄杀红了眼,却在抬眸时愣住,狠戾顷刻消失。
眼前就像糊了一团光,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但只能看得清轮廓,那人朝他伸出手,柔声说:“只是噩梦而已,睡吧,醒来就好了。”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声音:“醒醒啦陛下。”
光芒散去,眼前的脸竟是迟应的模样。
他自然是不想承认他做梦梦到了迟应,就像不承认他其实很想去游乐园一样,过去的事就像是一场梦,现在的事……也是一场梦。
只不过一个是醒了的噩梦,一个是正在做的美梦。
可是沈妄没想到,美梦偶尔也能变成噩梦。
比如他作死……坐了大摆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