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上辈子兼职过太医院和御药房,那会儿他特别认真,为了照顾他们那位万岁爷的身体,他还特意把太医院和御药房里留存的世祖爷还有圣祖爷包括世宗皇帝的脉案都看过了。
世祖爷和圣祖爷都是出过痘的。圣祖爷还是小时候出的。太医院详细记录了那会儿的用药,每日每分每厘都没有放过。刚才的那一剂偏方就是和珅从脉案记录里看到的。
圣祖爷的出痘,用药一直非常谨慎,好些天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效用,后用了这剂偏方,又过了一夜,圣祖爷就明显好了起来,最后痊愈了。
脉案上太医院院首及诸位经手太医的总结,都是说前期的药用得好,底子扎实,所以后期就痊愈了。
但在和珅看来,还是那一剂偏方起了大作用。
那剂偏方的效用还是到了世宗皇帝的时候,某太医院的院首才有了详细的标注,写明了方子里草药的用量及作用,给这方子正了名。但也在后头着重标注了,不可轻用。
说实在的,自乾隆爷登极以来,关于种痘和出痘的疗法都已改进了许多,还有些西洋法子可以用,便是这样的偏方,在乡野之地都没有什么人会用了。
今日是情况紧急,和珅一听到和琳这边情况不好,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一剂方子。
他定定的望着昏睡中的和琳,看着乌雅氏和兰嬷嬷将药泥均匀的涂抹到和琳的身上,眼中一片沉沉的笃定,和琳啊,当初圣祖爷那样凶险,都硬生生熬了过来,你也一定可以的。
他的和琳上辈子都熬过了这一关,这辈子便绝不能夭折在这上头了。
药泥涂抹完了,乌雅氏和兰嬷嬷瞧着却有些无措:“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
和珅的目光还是落在和琳身上,他轻声说:“一个时辰后,用羽茅煮出来的水将他身上的药泥洗掉,然后给他涂抹切碎了的醉马草。半个时辰后摘掉醉马草。然后循环往复,直至他的热退下来为止。”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守护,和琳的高热终于在又一日的清晨退去了。
高热退去之后不久,和琳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小小的人刚刚醒过来还有点懵,在看到抱着他的和珅后先是一愣,随后小嘴一撇就扑到和珅怀里喊哥哥,然后就忍不住哭起来:“哥哥,我听他们说,额娘打你了?是么……”
见和琳醒过来,和珅眉眼就一直带着笑,听到和珅软软糯糯的话,微微皱了下眉头,却轻声说:“不用担心,以后她打不着了。”
“还有,莫再叫她额娘了。她不配。”
和琳也是大病初愈的人,高烧烧了两天多,人就算清醒过来了,也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两天多没怎么进食,和琳这会儿不烧了,人就觉得肚子饿想吃点东西。
和珅早让刘全乌雅氏准备好了,他吩咐一声,刚刚温热不烫嘴的粥就给送进来了。
乌雅氏和兰嬷嬷看着要自己拿着汤匙一点点喝粥的小和琳,都是感慨莫名,情不自禁开始抹眼泪。
还是兰嬷嬷有心,还记着和珅的话,见乌雅氏照顾和琳,她就低声同和珅说:“少爷那话,在外头就莫说了。若是叫那边的人听见,奴才怕少爷又要吃亏。”
和珅睁着黑漆漆的眼眸看向兰嬷嬷,他微微笑了一下:“嬷嬷别怕。就是当着伍弥氏的面,我也是敢这么说的。为母不慈,她就配不上这一声额娘。”
兰嬷嬷注意到和珅的反常,盯着和珅瞧了两眼,总觉得和珅这一回同以往都不大一样了。
她想了想,才又说:“少爷从前只说听老爷的。对那边也多是忍着。少爷不愿撕破脸,日子也还能将就过下去。如今这一遭,少爷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呢?”
赫舍里氏在时,和珅也是府里金尊玉贵的少爷,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可自从伍弥氏进门,赫舍里氏这边的人就叫她明里暗里散的差不多了。
常保远在福建,对府里的事情终究是鞭长莫及照顾不到。
兰嬷嬷也是看着和珅从小长大的,和珅自幼聪明伶俐,可奈何还是年纪小,势单力薄,常保亲口说了让伍弥氏操持家中一切事务,和珅再有主意,可孩子也是斗不过大人的。
兰嬷嬷等家人有心护着有心要争,可说到底,他们投鼠忌器,生怕伍弥氏迁怒两位小主子,也不敢太明着跟那边翻脸。
如今听着和珅话里话外的意思,难不成小主子是想要同那边撕破脸么?
和珅却没答她的话,只问道:“嬷嬷,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兰嬷嬷想着和珅这两日大概是忙着了忘记了,就答说:“二月初十。算着时间啊,老爷的家信也该从福建到了。”
二月初十。
和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