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福生哀求的目光下，戚妄摇了摇头，示意戚有福先回去。
“没事儿了，有福你回去继续看书，我跟刘队长有话说。”
戚有福乖乖地应了一声，知道戚妄不会吃亏，他也就没有留下来了。
刘队长那样子都要哭了，他要是继续留下来，刘队长的面子都没地儿搁了。
等到戚有福走了，刘福生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求了戚妄半天，总算是打消了戚妄去上面告的念头。
“戚知青，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你放心就好，以后这种事情我不会再做了。”
戚妄看着不停讨饶道歉的刘有福，却并没有任何触动。
不过是因为触及了他的利益，所以才会如此，明明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可是在慷他人之慨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手软。
戚妄欣赏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可是他却不喜欢那种强迫别人原谅伤害他的人，还要让别人上赶着帮忙的人。
善良从来都是对自我的要求，而不是绑架他人的武器。
所以面对着刘福生的时候，戚妄的态度极其冷淡，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刘队长，顾雪梅是小安村的人，如果他们的日子真过不下去，你身为大队长的不能帮衬一把么？”
听到这话，刘福生脱口而出道：“可是我家的条件又不好，哪里能帮她？而且救急不救穷，我……”
接下来的那些话在戚妄了然的目光下，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刘福生看到了自己的卑劣与自私，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他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
他自己尚且不愿意帮顾家的人，又凭什么要求跟顾家有仇的戚妄帮忙呢？
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清明，刘福生没脸继续待在戚妄家了，匆匆说了声再见后，他逃也是地离开了戚家。
戚妄什么话都没有说，上前关上了大门，转身回了屋子之后，戚有福来到了他的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戚妄的腰。
“爸爸，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妈妈什么的，我从来没有期待过，她只是给了我生命，却对我不闻不问，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就不要想用这个身份来绑架你，爸爸，你别难过，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产生隔阂的。”
虽然刚刚戚妄并没有让他出来，可是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戚有福全都听到了。
看的书越多，懂的知识越多，就越发明白过去的他们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幡然醒悟，他们怕是还会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整个村子人的恶意攻击下，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该尽义务的时候没有尽义务，却想要来享受权利，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子的道理？
“父母对于子女，不是生下来不管就可以了，如果没有付出只知道索取的话，就不配做父母……”
小家伙的道理一套又一套，全都是在安慰他，看着这个懂事乖巧听话的小孩子，戚妄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他伸出手揉了揉戚有福柔软的黑发，轻声说道：“有福，我没事儿的，小孩子不用操心那么多，我会解决的，你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好。”
一切风雨他都会为他遮挡在外，他只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刚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在父子两人心上留下多少痕迹，二人很快便又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而另一边刘福生在回去的路上就被早就等在路边的顾雪梅给拦住了。
“刘队长，你说了吗？钱拿来了吗？戚妄怎么说？他会不会帮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此时的顾雪梅模样憔悴不堪，哪里有过去娇艳的模样，家里一下少了三个人，顾父又是个不中用的，两个孩子还小，处处都要她来操心，这一年来，她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又哪里能保持当初的模样？
如果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顾雪梅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求刘福生，让他找戚妄帮忙。
顾雪梅知道，戚妄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戚妄对她也非常不错，自己现在这么惨了，戚妄一定会同情她的……
顾雪梅觉得她真的不贪心，只要戚妄能把之前拿走的钱还给她，她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的。
然而幻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十分残酷的。
刘福生满脸沉重地看着顾雪梅，打破了她的幻想：“戚妄说了，他不会帮你的，雪梅，眼看着你的两个孩子也大了，最难的时候也熬过去了，等一段时间让你爹给你看孩子，你上工赚工分，怎么着也能养活你们一家子的，等熬过这两年，回头铁牛出来了，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顾雪梅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戚妄会不同意她的要求，当初戚妄说告他们谋财害命，最后不是看在戚有福的面上只拿了钱就放过他们了吗？怎么这一次就不成了？
“你跟他说了我是有福的娘了吗？你跟他说了如果他同意我们不是不可以一起重新过日子的吗？这些话你都跟他说了吗？刘队长，你是不是没有说！”
希望破灭后，顾雪梅疯了一样地质问着刘福生，刘福生被她缠怕了，直接撂下一句爱信不信，要不找戚妄对峙的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希望破灭的顾雪梅真的破罐子破摔地去找了戚妄，结果她却连戚妄的面都没有见到。
“顾雪梅，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你再纠缠不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当年的账我们还没有算完呢！”
听到那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后，顾雪梅想起了去年被戚妄支配的恐惧，她不敢继续停留下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后来顾雪梅又试图从戚有福这里下手，想要利用母子间的天性，间接从戚妄这里得到她想得到的。
结果戚妄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带着戚有福，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触到戚有福。
过年后没多久，戚妄收到了青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终于可以带着戚有福离开这个困了原主整整九年的地方了。
知道戚妄考上大学，还是首都的高等学府，小安村的村民们都轰动了，他们像是忘记了当初与戚妄闹的那些不愉快，全都凑了过来，恭贺戚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都要离开小安村了，也没有必要留下一个恶名，戚妄开了流水席，宴请了全村的人——当然这份子钱自然也没忘记了收。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戚妄觉得他已经没有留在小安村的必要了。
临行之前，戚妄去了刘福生的家，将他那个小院子的钥匙交给了刘福生。
“刘队长，这套院子你等我走了后，交给顾雪梅，虽然我跟她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夫妻情分，不过她给了有福生命，虽然这么多年她并没有为有福做过什么……这套房子，算是有福给她的，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彻底两清了。”
刘福生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戚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会转交给她的，戚知青，祝你一路顺风，从此以后人生顺风顺水，不会有任何波折。”
戚妄笑了笑，寒暄了两句后，便离开了刘福生的家。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戚妄就已经带着戚有福离开了小安村。
所有的手续之前已经全部办完了，行李早已经收拾好了，舍弃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后，他们两个离开小安村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不大的行李箱。
戚有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那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村庄，原本压抑在心底之中的那些郁气彻底消失不见了。
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这个村子留给他太多痛苦的记忆了，书上说人离开的时候都会想念故乡，想念故乡的一切，可是戚有福觉得，自己离开了这里后，绝对不会想念这个地方。
他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来源于戚妄，爸爸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故乡。
*****
“爸妈，你们慢一点儿，大哥和小侄子坐的车还有一会儿才到呢，你们别急……”
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抱着个孩子，追在前面那队跑得飞快中年夫妻身后，一边跑一边喊着他们慢一点。
火车还没有到站，站台上人却不少，年轻姑娘追得有些累了，速度慢了下来。
“爸妈，你们等等我……”
听到女儿的喊声后，戚正成和妻子白暖英的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见女儿抱着外孙已经落后了许多，二人急急忙忙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阿玉，我们都说了，让你在家里呆着，你说你非要跟着来做什么？小宝才五个月大，你哪里能把他往火车站这种人多的地方带。”
听到母亲责备话语之中的关心之意，戚玉笑了起来，开口说道：“妈，我这也不是想大哥了吗？自打他下乡后，我已经有九年没见到他了，还有我那小侄子，我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分开了这么多年，知道哥哥跟小侄子回来了，她哪里能不来接他们呢？
白暖英让戚正成把小宝接了过去，母女两个挽着手，一起朝着前方走去。
火车很快就到站，车上的乘客开始下车。
戚家的人踮起脚尖，朝着人群之中张望着，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他们的面前走过，那张熟悉的面孔却始终没有出现，眼看着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戚家的这些人也都紧张了起来。
“大哥怎么还没有来？他做的不是这班车吗？可是今天从H省过来的就只有这一趟车啊。”
自打他们收到戚妄的电报，说他要回来后，戚家的人是日日等，夜夜盼，这日期一天都要看百八十遍，月份牌都快被他们给翻烂了，这日子是不可能出错的，人怎么没来？
就在他们焦躁不安等待的时候，还是戚玉眼尖，看到了那个牵着孩子的手从火车上下来的人。
“爸妈，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大哥！”
戚正成和白暖英两个齐齐看了过去，只一眼，他们便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
他们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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