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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日记(十)(2 / 2)


我吃了一碗就离桌,在卧室等着他们都吃完给大家照相,大学生从此也将离家走上自己的征途了,这是个值得纪念的假期。我问婆婆小侄女还是吃素吗?她点头,难怪瘦得和纸人一样。这孩子自小随吃素的外婆,见到肉像见到苦药一样,紧抿着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管我们怎么规劝、怎么诱惑,“真香啊”,她只是皱眉捂嘴,轻轻拒绝“嗯嗯,不吃,真的不吃嘛。”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定力,绝不动摇。每年过年包饺子都得给她包几个韭菜鸡蛋或白菜豆腐陷。我说现在吃素倒是健康,吃肉想起添加剂让人提心吊胆,婆婆也点头。味千拉面用骨汤粉,肯德基用豆浆粉,倒都挺省事的,我真像老公说的外星人总是大惊小怪,在他眼里,太阳底下永远没有新鲜事。我用拳头敲着我的腰椎,婆婆取来一个小红纸盒给我,我以为是护腰的,她打开给我看,原来是磁性护颈带。我老公颈椎不好,这是他妈给他的心意,我差点自作多情了。

把全家叫拢照相,我笑说外甥宽大的肩膀把瘦小的爷爷挤没了,希望他调整个姿势,给爷爷做个坚实的依靠,大家都被我逗笑了,我抓取了开心的一刻。唉,我没做个摄影师其实挺可惜,虽然技术上是门外汉,不过要论取景也好、感觉也好,我还是有些心得。我能对镜头中的每个人一视同仁,注意调动大家的情绪,用心捕捉最自然、美好的瞬间,我觉得这是摄影的基础。等两年后儿子上大学,我真可以考虑和老公周游世界,用一只眼睛去看看各个角度的风景。

小叔用腰果状的铝饭盒给在商场上班的媳妇提饭去了,我也一起出门。走在去小姐姐家的雨巷,看到一篮杏子淋在雨中,我已经走过了,想想不对,怎么这时候还有杏子?又折返,还真是黄里透红的杏子,晒得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有一些黑色的雀斑呢。我连价格都没问,喜出望外地就往袋子里挑拣。听到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句,我现在“捡漏”的大概是山寺杏子吧。不过奇怪的是我隔壁婆家的李子还没成熟,而这个摊位竟有红得发紫、紫得发黑的李子,我一起装入袋中。给了十元钱,卖果的姑娘搭了一个杏子凑够二斤,找给我七元钱,心里真觉得捡到大便宜了。

一进小姐姐家门,炒洋芋丝的味道扑鼻而来。炒洋芋丝是最家常的菜,也是我们全家爱吃的菜,我儿子小时候吃饭桌上只要有洋芋就揽到他面前,几乎可以不夹别的菜,是典型的西北“洋芋蛋”。不过要炒好就不容易,我勉强能应付儿子的口味,但比起我姐姐,实在是端不上桌面了。我小姐姐是巧手左撇子,切的洋芋丝就像用搽子搽出来的一样细而均匀。炒菜的功夫和刀工一样,也是一流。我是吃过饭的人,又很自觉地拉开餐桌前的凳子就位了,提起筷子就吃。小姐姐给我拿来两个她包的粽子,天哪,她才做第二次,已经堪称专业水准了。用马兰草捆绑的菱形粽子看起来新鲜,吃起来清香。她自己从小吃粽子的习惯是蘸糖,给我专门买了蜜。她昨晚包好煮了两锅,睡觉时已经十二点半了,她专门做给我的粽子,够让全家人都尝到了。

我上网时姐姐已经洗好杏子和李子端给我,实在一盆是好看的尤物,得先照张相。易安居士有诗云“却把青梅嗅”,那是描写娇羞少女的,我这个中年妇人只好做了个“却把黄杏嗅”状。

在煮玉米的香味中我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四点多,探望我的二姐早已上班走了。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今天用我妈的话说,真是“下透了。”

我擦擦眼睛,接着开吃,杏子和李子只是开胃果。姐姐说煮的是水果玉米,一个一元,有点贵,只买了三个。我说兰州一个二元,一元已经很便宜了,水果玉米味道是不错。又吃了一个烫得几乎抓不到手的煮洋芋,我这几天摸着胀出的胃袋,已经再不想减肥的事了。有个朋友说减肥对于女人就像戒烟对于男人,是一辈子的事业。呵呵,我还任重道远呢。

烧水壶和临出门我妈边两手比划圆圈,边指嘴才交代清楚的锅盔,姐姐家都有现成,那采购内容就不剩什么了,先去理发。我现在的状态是无法和陌生人交流,所以不便由人摆布,免去高档发廊挨宰,只在我们家父子俩一直光顾的家门口发屋打理。嘴巴甜甜、干活殷勤的浙江老板娘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的头发交给她也放心。虽然环境稍差一点,但价格很可亲,只要十元,外加迎来送往亲热的笑脸。姐姐家附近的发屋除了一个在蒸汽罩下面烫发的,两排椅子虚席以待,大概是雨天的原因吧。姐姐问了价格,她和人家端出我平常的价格,门口接待的小伙眼睛本来就大,一听差点瞪圆了,估计他没碰到理发还这么砍价的。我问姐姐多少钱,她先伸了一个食指,又伸出一把指头。嗨,又不是天价,还和人家讨价还价什么,我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袖对那小伙说“好,15元就15元,理吧。”话说人家的环境和设施一眼看去比我家门口的可强多了,旁边还有两台电脑供等候的客人玩游戏,想得够周到的。

给我服务的理发师身材瘦长,身穿黑色小西装,里边有黑白条纹T恤,下面是牛仔裤。摘去眼睛我一下判断不了是男孩还是女孩,现在我这样落伍的人看到刘谦、春哥样装束的新潮青年,真是“难辨木兰是雌雄”。那个负责给名人造型的吉米,他自己的造型简直让我欣赏无能。从镜中活动的一双粗大手臂和我眼皮底下穿着白色旅游鞋的大脚,我判断是个男理发师,胯上有专业工具袋。不过他的脸真是秀气,原本巴掌大的脸,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斯文,被垂下的留海遮去上额,在镜子里感觉只有我的大脸一半。他的头发是染成黄褐色的,发型剪得不错,不过男女皆宜,他可是近水楼台,想怎么理怎么理。

秀气的理发师手艺不错,我戴上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姐姐递来的眼镜,自我感觉和进门前确实是改头换面了,连对理发师说谢谢。其实我刚从椅子起身时已经给他道谢了,即使理得不满意我也会说谢谢。我尊重每一个人,也尊重每一份劳动成果。

在外面晃了一圈进姐姐家时已经快六点,我准备开路了,大姐进门。两人开始轮番挽留,小姐姐的理由是家里的一朵昙花今晚就开了,我留下看看昙花拍照;大姐直接在纸上写下“妈那里下雨停电,你回去什么也干不了,今晚就住下。”我问她怎么知道下雨,她使劲点头说问过大哥家了。可是我还要把粽子赶紧给他们提回去吃呢,她俩都说先放冰箱。那妈不是还等我的锅盔吃吗?大姐说我妈早吃过了。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也留,我只好放下已经背上的包。

姐夫端来还热在电饭锅里的玉米和土豆,这些健康食品也对大姐的胃口,我们边欣赏在滨河路的照片边吃。她们看到我给秀秀在菜地拍的照片啧啧称赞,散发着青春的笑脸让她们重新打量这个一直不太起眼的姑娘。一张站在玉米田前正拢头发的照片大姐想留下,我们在这个花一样的年龄哪有一张照片呢,我这次倒给秀秀拍写真集了。我掉在身上的玉米粒小姐姐捡起就扔到烟灰缸,我说中午不是才给你看韩寒最新博客文章和《纽约客》7月4日的采访报道,“寒”朝——一个青春文化偶像能与权势拧到什么程度里提到的一个细节,韩寒的汉堡肉饼掉出来落在了沙发上,他捡起来重新把它放回面包里,你怎么这么浪费?人家德国总理默克尔参加国宴自助餐,自己拿菜不说,掉出来的肉捡起来照样若无其事地放在盘子里,姐姐还老笑话我捡桌上的馍渣吃呢。她是个精细也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和我还真不一样。我洗脸时她给我挤好牙膏,兑好温水,其实我自己刷牙就直接用冷水了;她每天早上起来要描眉,我的眉毛是野草一样生长。看到她手缠化妆棉涂爽肤水,我稀奇得不知道她要干嘛?她纠正我化妆品一定要按部位一点一点拍在脸上,哈哈,我是双手掌心乱胡涂抹,抹匀就可以了。

大姐看到我用竹竿捋毛毯留下的水泡结疤,捧着我的手直心疼,有姐姐在的时候我就是个白吃妹妹,什么都不用动手。不光因为我和她们聚少离多,我也不会做什么家务,手还有换季脱皮的毛病。老公曾经说我即使去美国,人家餐馆也不要我这样的人打工,洗碗工都不能戴手套的。大姐说我手术后的面部恢复得不错,这倒是,我中午看到韩寒的最新照片有点纳闷,这个昔日风一般的潇洒少年,照片上怎么一只眼睛大而有神,一只眼睛小儿无光,有点像我以前面部神经受损后的样子。面对这个让人困惑的世界,他不会自内而外有那么大的变化吧?

我早早给小姐姐申明晚上一口不吃了,可是她做好饭我又坐在饭桌前,实在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主要是鼻子和眼睛没有抵制诱惑,她随便炒的青椒炒茄子和精心做的麻婆豆腐实在是色香味俱佳。我有点纳闷,我三个姐姐和大姐夫都是能做一手好菜的人,可是三个侄子一个比一个像麻杆柴棍,我家吃饭最简单,我儿子却像胖大海。

饭后她俩凑着脑袋看我的文字。大姐一直忙忙碌碌,只是偶然翻过我打印回来的文稿,这会难得有功夫,她看我的“趣说天水话”一直在乐,其实那篇文字我还要好好补充修改呢,只是没抽出时间。小姐姐告诉我她儿子怀疑我是从网上搜索的材料,不然我怎么可能记住那么多。老天,网上资料全不全另说,好像没看到有几个对天水话真正的理解,我只不过是把我们平常的语言和我妈经常说的典故变成书面而已。小姐姐说他儿子给我在网上献花了,每天都和她一起看我的文章,替我增加几个点击率,这真是我最小的粉丝,也是最忠实的“水军益”了,但愿他能从我的隔代文字里有所收获。

她们看到我写的姑爷非常感慨,姑爷一辈子生不逢时,唯一受过教育的儿子受父亲连累被发配高台,就是西路军全军覆没被埋成“万人坑”的地方。两个孙子一个年过四十没有成家让父母揪心,另一个成为中学化学权威,事业正起步却到了淋巴癌晚期,医生宣告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可怜这个孝子才把退休的父母接回老家,打算享受天伦之乐呢,命运有时候真的过于残酷了。我爸工作的最后一个单位也是大姐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们说到偷电视机的那个青年,大姐说他是因为没有涨工资报复,后来被判刑八年,服刑中又越狱,当然刑期又加重了,实在让人唏嘘。

我还记得偷电视那个人的名字,其实都没怎么见过,只是听说过,她俩都佩服我的记忆力实在太好。呵呵,我还记得两岁多弟弟出生的时候呢,小姐姐瞪大眼睛,她当时和我拉着手等在门外杏树下的情景她完全没有印象了。我说昨天看到天涯上有人问“狗狗真的吃便便吗?”这怎么都成了问题了。大姐生完孩子我暑假帮着去看孩子,那时宿舍还是平房,厕所是在院子角落单独公用的一间。每次孩子要拉屎了,大姐一边端着孩子,一边叫“狗儿,快来。”单位看门的大黑狗就拱开门进来,舔净大便,我需要帮手做的只是拖地而已。她俩听着都笑了,大姐的孩子现在27岁,那么说我那个业余保姆其时也就14岁。

晚上十点钟左右,趁她俩当我的读者重温往事,也了解我最近的回乡日记,我去看看昙花。虽然只有一朵半开的花,已经有一股清香袭来。这昙花其实我从我家繁殖而来,可惜我家的母枝后来长得太大没地方放,只好淘汰,姐姐家这棵倒年年开花。等到花开圆时我叫她俩来照相,洁白的花朵其实有点像令箭荷花,不过那是玫瑰红色,昙花更显皎洁。虽然“昙花一现”让人惋惜,不过一朵花能让人记住刹那的惊艳已经足矣,还有多少无名的花连一眼都没被观赏过就悄悄凋谢了呢。我喜欢的歌手罗大佑唱过《野百合也有春天》,那是寂寞开无主的春天啊。

躺在床上,小姐姐还和我兴奋地说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清,也约莫能知道她的意思。我留宿的晚上倒是和她们有了交流的机会,感受了姐姐们的悉心照顾,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也和她们一起静静感受我了的文字,实在是我返乡的另一种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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