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想也未想,直接应承了。隔了半响不见兰花再说话,房里气氛甚是沉闷,于是硬着头皮说道,“秀凝,我……”
“你还是叫我兰小姐吧,这样比较合适。”兰花打断他的说话,神色依旧淡漠,听不出任何不满情绪,“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前尘了。况且此事并非谁的过错,乃是天意弄人,你勿需对我感到内疚和抱歉。”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向他福身一拜,口里言道:“游公子与尊夫人替兰花为双亲尽心尽力操办后事,兰花不甚感激。”
游致远急忙站起相扶,兰花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径直立起站了一旁。他的手僵在空中,眼里两团一直闪烁着的明亮火焰,在她的沉默拒绝中,渐渐冷却熄灭。许久,他才垂下自己的手。他知道,从此刻起,兰花用她毫不掩饰的高傲和自尊,划清了三人之间的界限,退出了他们的生活。
“不知游公子还有何事?若无请回,我也累了,明日还要早起祭拜。”兰花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虽然是在他的家里。
游致远低声道了声晚安,带着有点失落的心情出了门。那时他以为伊人已逝,游府需要一名能干的女主人,他也需要一双坚强的臂膀与自己一同撑起这个大家庭。他不计较知蝉的丫头身份,她比宜城许多闺阁小姐强多了。何况多年相识,一路同经患难。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可是谁又能料到,那个占据他心里一角的女子,又会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呢?他和她,也许是老天注定,至始至终,有份无缘,最后渐行渐远,退出彼此的视野。
三人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兰花起来,游致远亲自驾了马车,马车上有知蝉早令下人准备好的纸钱香烛。两人驱车往南郊而去,来到一处山脚的林子里。
时值深秋初冬,天色有些阴沉,草木衰败。冷风一过,树林里刮起呼呼地风声。树上歇憩的老鸦,不时发出难听的粗劣嘶哑之声,点缀着寒冷的天气,平添了几分悲凉和惨淡。
兰老夫妇乃是合葬,坟墓修建得甚好,墓碑高大森冷,周边用大石围砌了,坟旁还移栽了一株苍翠的松柏。另外还紧挨着一座小坟,碑上刻着兰花的名字,是一座衣冠冢。
兰花在父母坟前点燃了香烛,跪拜三磕头后,又瞄了一眼小坟,走过去一并拜了拜,与墓中的自己告别。从今往后,前面的兰花真的算是死了。
游致远往老夫妇俩坟前拜了三拜,见兰花久久站在她自己的坟前,神情肃穆,似在诀别什么。心头倏忽闪过一丝不安,一阵尴尬,呐呐地说道:“过两日我派人将它推平了。”
兰花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就让它立在那儿吧。”既然以后注定一生都要流浪,自己无法尽孝,不如让它代表着自己,默默地陪伴着父母。
两人一同蹲下往火堆里默默地扔纸钱,许久不曾说话。直到纸钱全部烧完,他才开口问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兰花望了一眼放着她包裹的马车,忡怔半响,说道:“天下之大,总归有去处的。”
游致远听她语气淡淡,意兴阑珊,便小心说道:“明日我便遣人将兰宅修葺了,再派几名下人过去,你住那儿可好?这样方便互相照顾。”
兰花听了不语,游致远以为她答应了,心里涌现出一些欢喜。随后两人又上了马车,往城里驶去,徒留下一地打着卷儿的纸钱灰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