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珠儿竟变本加厉,平时暗笑讥讽静妤不说,前几日竟不告知静妤该按着规矩去厅堂和老爷夫人们一同用膳。老爷夫人当然不知是一个丫头在其中故意隐瞒,只道是新进门的齐姨娘不愿与长辈们一起吃饭,一怒之下索性让这新姨娘自食其力、自己管饭去。静妤吃了哑巴亏,却也没法子,只得暗自认了。
可这绝不是事由的终止,自己来管饭问题更多。那珠儿每天端来的尽是些残羹冷食,让她去要些正常的食物,她便百般推托着说厨子不愿做。静妤是侍女出身,对厨房中的事务本是有所了解,她知道除了日常的食膳外,厨子们每样都会多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若主子们另有要求,厨子也会如意奉上。眼下自己虽只是姨娘名分,可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主子不是?
于是,这一日她索性瞒着珠儿自己偷偷去了趟厨房,好言好语地问了厨子厨娘,然后人家恭恭敬敬地保证届时定会有佳肴呈上。可到了饭点儿,那珠儿竟又端回来一堆下脚料。直到这时静妤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波折都是因为这府上有人要排挤自己。
她一句话都未曾说,只是伸出手把珠儿和那堆难以下咽的食物全都推到了门外,然后插起门闩,坐在床边,一边咬着方绢儿,一边任由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着。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为何要受这般羞辱?泪水划过女子面上的脂粉,刻出一道浅浅的痕,湿润的眸子中眼波流转,惹人怜惜。只可惜,此时此刻,无人捧心怜之,只有躲在暗处的豺狼,细细筹划着如何将她撕扯殆尽。
终于哭够了。女子用手揉了揉脸,发现手上已然蹭满了脂粉,不禁傻傻笑了起来。她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会把小事看得很重,也能把大事看得很轻。她默默地搬来脸盆洗了手洗了脸,凉凉的水泼在面上,很是惬意,方才的愤懑仿佛也淡去了不少。女子索性把脸浸入水面,任凭水波轻轻拂去面上的厚重黏腻,凉至心底,凉遍神思。
沁凉了半刻,静妤的脑中忽一激灵——明日便是自己嫁入黄府的第七日了吧,照习俗这日是该回门子的。可是,按眼下的情势,奇甫少爷只怕是不会让自己回去的。也罢也罢,若是真回到齐府,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少爷和小姐……也许老爷和夫人已经编成了一个好故事,也许没有自己府上仍旧是一片安宁呢。静妤从脸盆中抬起头,湿漉漉的面庞上看不出是期盼还是悲伤。她木木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水珠,习惯性地端着脸盆走出房间,一眼看见那尚不太熟悉的雕花回廊才幡然清醒,自己早便不是当初的静妤丫头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那恼人的珠儿又不知跑去哪儿了。不在也好,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