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陡然升出的同情哐当一声,被打得稀碎。
苏漾没什么好说的了。
康熙定定地看着她:“去年坤宁宫放火的太监,口中也?是这毒,宫廷中专门?用来□□房里,已经变成了毒性不强的夹竹桃,不会置人于死地,也?是你做的?”
皇帝说话总是带着沉重的分量。
一针见血。
罕见的,敬嫔脸上闪过犹疑,刹那间又?很快消失了,快到差点?来不及捕捉。
“是妾身做的。”
敬嫔柔柔地说:“先皇后赫舍里氏端庄美丽,出身名门?望族,是妾身一辈子也?望尘莫及的人,她死前对妾身很好,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早早仙逝而离去,皇上,您敢说您对她尽到了丈夫的责任吗?”
“留着旧物?睹物?思人又?如何?人在时,您不去多多关爱,人死后却彰显深情。”
她轻柔的笑意变淡,“妾身不过是想让先皇后走得更加安心罢了,同时,也?想您能更怜惜眼?前人一些。”
“如果皇上您是想问谁去换的,妾身可以告诉您,是茴香。”
茴香如今已死,死无对证,随便怎么泼上去,都无人反驳。
已经从敬嫔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皇后道:“皇上,敬嫔产后虚弱,有什么,等她身子好点?再说。”
敬嫔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屋子里的浓重血腥味满室弥漫。
产婆还跪在门?外,不敢起身。
苏漾盯着康熙,心中惴惴,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敬嫔。
会直接招呼人拉出去砍了么?
虽然……虽然是泼了她脏水,诬陷她,对付应该狠辣些,可她生的是皇帝的女儿,尽管是死胎,那也?是皇帝的。
生产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敬嫔忤逆,心术不正,喝药导致腹中胎儿死亡,还欲嫁祸苏常在,包藏祸心,即日起撤去嫔位,打入冷宫,降为?下三旗,小产期间以嫔位对待,足月后搬离翊坤宫,终生不可出。”
康熙语气?微顿了顿,“侍女一应打入辛者库。庶妃许氏与敬嫔交好,言辞撺掇,,杖责三十,打入辛者库。”
庶妃许氏……
敬嫔瞳孔微缩:“关许氏什么事?!”
康熙瞧她一眼?,淡淡道:“午膳时,有人告知朕,徐氏与你常有往来,行为?举止颇有撺掇之意,你想喝药备孕,未尝没有她的怂恿。”
敬嫔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许氏与她交好,这事虽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这么快就能将?她人际关系查清,行动之快,快到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后宫之事,康熙未必不曾看在眼?里。
只是他不过问而已。
亦或者是,不在意罢了。
果然帝王无情,佳丽三千又?如何?
康熙不再言语,拂袖而走。
走到门?口,他抬起头看了眼?天时,现在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天边的日光开始下坠。
他走到跪着的束青身侧,平静无波:
“太医束青,撤去太医职位,医德败坏,从此不可行医,三代?内不可考取科举。”
束青用力咽了咽口水,忍住哭腔:“奴才遵旨,感谢皇上饶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
事情终于解决。
苏漾身上的罪名也?给洗清了。
皇后先行回宫,苏漾小心的陪着皇帝去御花园散心。
又?是那日雨中的亭子。
苏漾想起自己差点?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与雨中散步的康熙对视的出糗,深感光阴似箭。
却仿佛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又?历历在目。
可是心境有些变化了。
她当时忙着去尚衣局核查佟贵妃的冬季衣裳,无心赏雨。
此时却无事一身轻,颇有心情的开始四处打量。
御花园之所以叫御花园,美景常在,红墙金瓦,掩在葱密的树丛,倚墙而建的海棠树梢,纤巧秀丽,错落有致。
皇帝在亭中坐下,不久梁九功拎着茶水上茶。
苏漾站在边上,还没习惯与他同坐,便被他叫住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近人情了些?”
康熙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端在手里没喝。
苏漾谨慎地斟酌词汇:“皇上乃一国?之君,怎可被儿女情长所困扰。”
或许是一天起起伏伏,康熙嗓音低沉而沙哑,眉间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
“这可不像你。”
“那晚朕问你,你还说,若是朕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你便会考虑,要不要试着跟朕打好关系,将?来若是感情到位了,满岁出宫便有去处。”
苏漾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问:“皇上,妾身可以给自己倒一杯茶么?”
“倒。”
苏漾倒了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不知道康熙为?何突然说这些,难道是触景伤情,被敬嫔说到伤心处了,想起了先皇后赫舍里氏么?
其实?她也?很好奇。
康熙和第一任皇后,到底……倒是是以怎样的关系相处的。
先皇后在康熙十四岁左右嫁入宫中,相伴这么久,当真是没有一点?爱情的存在?
还是如敬嫔所说,自古皇帝多薄情寡义。
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苏漾道:“民间夫妻,只有贫穷人家,才会夫妻二人,无人插足。”
“妾身也?不能免俗。”
“若是心里喜欢一个?人,看见他目光放在了别的漂亮女子身上,那便是要吃醋的。”
“不止吃醋,”苏漾促狭一笑,“还得三令五申的,酸他,不如纳了算了。”
“要是这人顺藤摸瓜,答应下来,妾身便会准备和离书?一封,潇潇洒洒离开。”
“不过呀。”苏漾给自己又?续了一杯,“平贱夫妻百事哀,妾身这么一个?不能吃苦又?有点?小贪财的人,两者选其一,还是皇上好;漂亮姐姐多得是,为?何还要吃醋,欣赏还来不及呢。”
她在末尾,小小的恭维了下康熙艳福不浅。
康熙沉吟,“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由头。”
“今日之事,委屈你了。”康熙抬手,“梁九功,将?朕特意为?常在准备的碎银拿来。”
“嗻!”
梁九功拎着一包碎银放在桌上。
“常在,”他笑眯眯道,“这是二十两碎银。”
康熙道:“宫中你根基最浅,也?无娘家势力撑腰,今日轻轻松松的一泼污水,若不是朕追根究底,你怕是明日就得成刀下亡魂。”
他语气?微顿,“你做女官时,人缘尚好懂得发展,怎地成了常在升了位分,反而落了下风?!”
苏漾错愕:“……皇上,你……”
竟然在指点?她如何在后宫生存。
难道她就这么中看不中用?
“这碎银你拿去打点?上下,若是不够……”康熙瞥了眼?梁九功,道,“差凝冬来寻梁九功。”
这哪是不够,简直是太够了!
苏漾进宫这一两年,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金元宝除外。
她只能点?头:“是,多谢皇上栽培。”
常在月例银子肉眼?可见的少,只比女官多几两而已。
除了吃食月例银子方面多了点?点?,还得谨防着康熙时不时抽风。
苏漾忽然也?觉得,若是后宫都像她这样,难怪皇帝薄情寡义没有爱情了。
这上下级铁一般的关系,能发展出啥爱情。
苏漾心情复杂的目送康熙起身离开,随后凝冬小跑着走上前来:“主子,主子。”
“收好,”苏漾示意石桌上的银子,“以后就靠你了!”
凝冬不明所以的迷茫。
苏漾也?不解释,长舒了一口气?后,道:“走,回宫!”
回宫后先是去了佟贵妃娘娘那里,问了个?好,又?得了安慰的赏赐,同样也?是银子,只不过只有十两。
苏漾回到房中,撑着下巴道:“小暴富。”
凝冬疑惑看着她:“主子,你说什么?”
“开玩笑的,我要去洗澡。”
“凝夏已经放好水了,主子。”
苏漾点?点?头,“好。”
水温是热的,泡澡刚刚好,苏漾泡了一个?澡后,身心舒畅,差点?在浴盆里给睡着了,还好凝夏时刻关注这里,直接喊醒她,伺候着她上床睡觉。
浓浓的疲倦,瞬间席卷而来。
苏漾陷入深眠。
她睁开眼?,屋内环境悄然发生改变。
这比她上次见到的可奢侈繁华太多了,倒颇似宫中之物?,只不过又?略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苏漾没去过乾清宫正殿,不过她倒是在偏殿西暖阁待了半晌。
这里显然不是承乾宫。
她还以为?自己这次入梦哪个?大人物?梦里了,或许是先皇爱新觉罗.福临?
但看了看,又?似乎不是。
宫中摆设都其实?差不多的,苏漾不太记得每个?宫中都是些什么陈设,也?有可能宫外有人故意仿照宫中的来。
她出现在帘子旁边,脚步一踏出,耳边便听?到了细细的哽咽和哀鸣。
似乎是故意不想让旁人听?见,于是裹着被子,只小声的在被子里哭,也?不敢大声,听?着可怜巴巴。
苏漾轻叹:老熟人了。
还是小哭包,小可怜。
庆幸和失落交存。
苏漾故意脚踩出一点?声响,就听?见细微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有人猛地掀开被子,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踏踏踏的走过来,红肿着一双核桃眼?,吸了两口气?,喉中泣音沙哑而可怜,哭梗着差点?就嚎啕大哭:
“姐姐,你怎么才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源敬嫔的父亲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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