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令琼瑰猝不及防,身体凌空腾起时,她?本?能地?伸手?环住秦岁晏的脖颈。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贸然挣扎,秦岁晏也没有多余动作来困住她?,甚至任由她?仰着头情?绪复杂地?盯着自己看。
被?秦岁晏抱着走出春晖苑时,深夜里?的风一阵阵吹来,谈不上寒冷,却?让琼瑰后知后觉,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烧。
清寒的月光将两人映在地?上的身影拉的老长。
琼瑰甚至不用侧脸,就能看到自己的脚尖随着秦岁晏稳健的步伐一颤一颤地?轻微点动着,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一颤一颤,像是有只活泼的小兔子在尾随他们。
从出来以后,他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话,路上不乏有举着火把的士兵和?提着宫灯的宫人步履匆忙,见到他们时却?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事物跪在一旁让路。
一切都很安静,像是一场庄重又突然的默剧,就连空气都莫名透着压抑。
只偶尔有两声凄厉的、不知名的鸟叫声,更让琼瑰心中?揪紧,充满了茫然。
视线越过近旁,她?能看到附近的跨院走廊上,许多高大壮实的士兵手?里?都拖着一个东西,看那里?太暗,然而有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向那边走了两步,带去了一点光线,琼瑰只看了一眼,便心惊肉跳地?闭上了眼,感觉身子瞬间?脱了力。
那些士兵手?中?拖着软绵绵、任由他们摆弄堆叠的东西······是已经死去的人。
琼瑰看到的那个人,脸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面门被?劈开,连眼睛都没有合上,只是直勾勾地?瞪着上面。
她?恐惧万分地?把头埋进了秦岁晏的颈项间?,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秦岁晏带着她?绕过了两个月门,绕过一片树影陆离的林子,步履不停地?进到一个偏僻的独院,琼瑰终于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秦公子——”
然而这一声也很快被?从长桥另一端小跑着迎上来的侍女一惊,尾声被?琼瑰闭紧唇收在喉中?,宛如横了一根鱼刺般难受。
侍女们十分有眼色,跪拜着行完礼后倒着退出了院子,留下琼瑰和?秦岁晏独处。
院中?光影摇晃,琼瑰扫视一圈,发现从长桥上看去,身边闪着粼粼光芒的“地?面”其实不是地?面,而是被?月光洒了一层碎银的水面。
院外?攀过墙头的藤条垂在风中?飘荡,枝影同投射到白墙上的水纹一起晃荡,显得幽静清奇。
平整的石岸附近隔几步便立着一个精致的玉兔抱月石灯,晕黄灯光下,人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浅光。
浅光从秦岁晏那双静若幽昙的眸中?折射而出,琼瑰恍惚间?有片刻错觉——眼前这个人好似在很温柔地?看她?。
但?是怎么可能呢,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外?面那场死了很多人的宫变的赢家?,他又怎么会真的是一个温煦儒雅的公子。
她?很快醒过神来,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那个天书,是伪造的,和?陆家?没有关系······”
秦岁晏俯下身,琼瑰感觉额头上突然被?一片柔软轻轻点了点。
她?缓慢又懵懂地?眨了眨眼,葱白纤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秦岁晏胸前的衣服,将那只活灵活现的盘龙揪得皱巴巴。
“这个朕自然知道。”
头顶传来低低的轻笑声,显然秦岁晏并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琼瑰也不懂,他在笑什么,只是她?因为见到那些景象而产生?的害怕也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
“那你——”
“嘘,不要说话。”
清缓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游走,一阵热意酥麻随之在皮肤上攀升,琼瑰禁不住偏开头去,似乎这样就能远离这声音带给她?的影响。
在长桥上短暂停驻,秦岁晏便又抱着琼瑰继续向对面打开着的幽静小筑中?走去。
房间?不大,两进三开间?,布置极为雅致温馨,秦岁晏带着她?进了最左边临水支了窗的房间?,径直朝掩着重重帘幔的拔步床走去,琼瑰感觉此刻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秦、秦岁晏,你不能这样做——”
秦岁晏并没有理会她?,眼看铺着柔软被?褥的拔步床近在咫尺,他动作极仔细地?俯身将琼瑰放在床上,神情?满意的像是在置放一件看得上的藏品。
“你这样——诶?”琼瑰伸着双手?准备推拒,然而秦岁晏的目光只是淡淡从她?手?指上划过,又转身去了外?间?,留琼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惶惑地?反思?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可秦岁晏这一系列做法下来,即便是琼瑰这样对社交尺度看得比较松的现代人,也觉得很具有暗示性了。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纠结着,外?间?的灯火竟全部熄灭了。
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琼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她?下意识小声道:“秦、秦公子,你、你还在吗······”
“嗯。”
一个淡漠的声音很快回应了他。
不一会儿,琼瑰便听到坚实的步子在床附近停下,她?的附近微微陷下一块,似乎有重量压了上去。
琼瑰默默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缩到墙角抱膝而坐,给对方让出多一点的地?方,算是默许他在自己身边躺下。
黑暗和?秦岁晏之间?,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屈服于秦岁晏。
“睡吧。”秦岁晏的声音非常近,甚至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松弛。“我们还没有成亲,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
琼瑰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在半夜中?,外?面的天上还挂着星子。
可是要她?在此刻睡着实在很难,旁观过别人的生?死,甚至差点眼看着陆升阆死在她?面前,她?完全没有睡意。
“等一下,”琼瑰鼓足勇气道:“我们能不能先谈一谈?”
秦岁晏没有说话。
他本?来只是想令人将她?接来,制住陆升阆以后便送他们父女归家?,但?是见到她?的时候,无数个念头争先恐后冒出来,没有一个是放她?走。
现如今,在她?身边,鼻尖萦绕着那种?独属于她?的恬静幽香,秦岁晏只感觉心内平静安宁,有一种?久违的上瘾感。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怎么合过眼了,现在突然放松,倦意层层叠叠沿着身体爬上来,琼瑰软糯的声音,更像是在诱哄他睡着。
琼瑰只能听到对方均匀平和?的呼吸,只当他答应了。
她?想了想,小声道:“刚刚你故意放过了我父亲,虽然借口是要立我为后,但?我想,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对不对,宫变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稳住朝堂,那时我父亲就可以出面替你揽住一些老臣。
“但?是这也有一个弊端,他一直都只是效忠于太上皇,日后应该也很难改,而这几年,皇帝,嗯我是说上一个皇帝,肯定已经把很多官员换成了忠心于自己的臣子,这部分人不会服我父亲,所以他能起的作用并不大,你,您不如,不如罢了他的官职,还有我哥哥的······让我们家?做平民——”
一只手?忽然摸索过来,触碰到了她?的脚踝。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什么的,琼瑰到嘴边的话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碰触弄得遗忘了。她?赶紧把身子又向里?缩了缩,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什么剖析情?势说服秦岁晏了。
秦岁晏倒没有再?继续伸手?寻觅她?,只是道:“不要着凉。”
他的声音有些朦胧,像呓语一般,带了点包容意味的绵长尾音很快消逝在空气里?,留下满室寂静。
琼瑰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男人却?没再?有其他声响了。
好像······睡着了?
把她?抱进来放在身边······就是为了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琼瑰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吉祥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