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沉默地一阶一阶往下走去,那台阶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的手很凉,而她的手很热,他强烈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她鼻端,让她心烦意乱,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踩到了平地。沐桑桑立刻放开?了他。她带着恐惧,小小声地央求他:“你让我回去,我要是走了,我阿爹怎么办?我家里人怎么办?”
赵恒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他们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离她非常近,虽然看不见他在哪里,但?她猜他离她应该很近,于是她忙向边上退了几步,他却很快察觉到了,伸手将她拉回来,道:“这里看不见,你不要乱走。”
“我要回去。”沐桑桑挣开?他,执拗地说道,“你让我走。”
“我不会让你嫁给赵启。”赵恒很快答道。
沐桑桑绝望起来,赵启会不会以为她逃了?他会不会觉得她骗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掉阿爹?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轻易被他带到这个地方!
绷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崩溃,她咬紧牙,一言不发?地转回身向来时的台阶摸去,她要回去,回去救阿爹,谁也?休想?拦住她,她要回去!
赵恒很快抓住了她,急急地说道:“别乱跑,很危险。”
“你放开?,放开?!”沐桑桑用力掰他的手,声音绷紧了,又尖又细,“放开?我,我要回家!”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赵恒试图安抚她,“过几天西疆那边就会有消息,你家人不会有事。”
但?她不听,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赵恒想?要抓紧些,却怕力气太大弄疼了她,想?要松开?一点,又怕她挣脱了在黑暗中冲撞,弄伤自己。他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只能凭着直觉耐心地与?她周旋,直到无意中碰到她的脸,指尖上一阵湿凉,才发?现她哭了。
他的心一下子抽疼了,长臂一伸,牢牢将她箍在了怀里。
“别怕,别怕。”他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一遍又一遍,“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你也?要爱惜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然后,她挣脱了他。
怀中兀地一空,赵恒爽然若失。衣衫上有她的泪痕,湿湿的,让他的心里也?落了雨。
“希望殿下记得今日?的承诺。”她喑哑着声音说道。
“你放心。”赵恒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道,“走吧。”
长长的地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沐桑桑沉默地跟在赵恒身边,匆匆向前?走着。眼睛适应了黑暗后,隐约能看到大片的墙壁,转弯和岔道处安放着萤石,幽暗的微光像一个个孤独的萤火虫。
沐桑桑突然想?起那晚在宫中,他站在梅树的阴影里看她,身边也?有流萤飞过。
她觉得累了,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抬手扶住了墙壁。
赵恒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步子,转脸看她:“累了?”
沐桑桑没有回答,扶着墙又迈出一步,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被他打横抱起,揽在怀中向前?走。
沐桑桑没再反抗,她沉默地抓着他的衣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她无路可走,只能信他。
但?愿他言而有信。
七拐八拐,经过无数个岔道后地道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另外一条台阶,沐桑桑低声说:“我自己走。”
赵恒放下她,却又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带她走到了最?上面一阶,推开?了门。
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隐约能闻到山间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先在外面躲一阵子,等西疆有消息了,我带你回京。”赵恒说道。
回京?这么说已经出了长平城了?沐桑桑一阵惊讶,这才意识到并州的实力有多强,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竟然有这么一条地道从城中直通城外,若是如此,那么梦中长平的陷落也?就不难理解。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恒,他从未掩饰过对皇室的不屑,他是不折不扣的反贼,如今,他带走了她,她也?成了反贼。
但?愿他言而有信。
赵恒扒开?洞口的乱草,牵着她走了出来,满天上都是星斗,树丛中跳出一个黑衣人,单膝向赵恒跪下:“主上,羽林卫正?在到处寻找沐姑娘,长平驿的人已经全部撤出!”
赵恒颔首道:“好。”
他回头看她,轻声道:“你跟我到山里躲几天,等西疆的事确定下来,我就带你回京。”
这是他第三次提起西疆,沐桑桑恍惚想?起那日?在长平驿,他说了许多乌剌国的事,还说要向乌剌人询问白云川的内情,莫非他真的查到了什么?
“我安排了人探听城中的动静,皇帝若是发?难,我会抢先救出你家人。”赵恒又道。
沐桑桑低头无语。也?许她该信他,毕竟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安国公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