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姌美目流转,上前扶着婆母,笑说:“娘,我们到家啦。”
陶氏隐隐感到胳膊被用力的握住,她欲言又止,任由岳秀姌扶着往大门里走。
两扇漆黑大门敞开,从里面鱼贯而出十几个小厮,走在最后面的人是位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
见到岳秀姌,中年男人立即迎上前鞠躬作揖,朗声道:“奴才给夫人请安。奴才是府中的管家,姓柳,单字忠。”
岳秀姌挑眉瞟一眼,笑盈盈道:“柳管家操劳多日,辛苦了。”
“奴才不敢。夫人,请!”柳管家像是没有看到陶氏和澹家姐妹一样,率先转身往里面领引。
岳秀姌扶着陶氏,在后面步步跟随。澹家姐妹和英子无声跟在后面,卫十三始终跟在澹南身边,再后是霍猛指挥着小厮们搬东西。
等马车上的东西全部被搬空,让小厮们用扫帚将门前街上的土印子扫清。霍猛闪入两扇大门内,利落的横上门闩。从外面看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可刚刚那一幕偏偏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柳家老宅的院子里。
柳管家引领着众人从前院穿过中堂,再走过后院。兜兜转转来到宅子最西北角的厨院。
“夫人,衣服已经备好,请到那间房里换上吧。”柳管家指了指旁边的小屋子,态度谦和,恭敬。
岳秀姌颔首,默默的抚着陶氏往那小屋子里去,又叫上澹家姐妹和英子。
小小的屋子原本是间柴房,临时被当作换衣服的地方,仅摆了一张雕花精美的方榻。
“娘,大姑子,二姑子,英子,你们先坐下,听我说。”岳秀姌蹲在陶氏面前,她紧紧握住婆母的双手。也许这是个很简单理解的安抚动作,但岳秀姌是学心理学的,她知道目不能视的婆母此刻心里很害怕,精神高度紧张。如果没有很好的引导,婆母有可能会精神崩溃,或者受到刺激后变得痴痴傻傻。
陶氏混乱的心神在双手感受到一股温暖之后,竟缓缓安定下来。她空洞的眼睛像是寻找到儿媳妇的方向,直勾勾的盯着那方向,小心翼翼的问:“姌儿,你和我说实话,寒儿是不是……死了?”
“娘。”岳秀姌双手又稍稍加重一些力量,说:“娘,这宅子是我外祖父柳家的老宅子。岳汾和王夫人知道我买下这宅子,想要斩草除根。相公怕我们受威胁,他决定送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方睿武已经在那个地方等我们呢。”
“那寒儿呢?他在哪里?”陶氏焦急的寻求着儿子的讯息。
岳秀姌安抚的握紧婆母的手,“娘,相公也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呢。别担心,到那地方后你就能看见他的。”
“哦。好。”陶氏点点头。
“娘,大姑子,小姑子,英子,你们快换衣服。”岳秀姌指着方榻最里面的几个包袱,“等你们换好衣服从后门乘马车悄悄离开。记住,半路上千万别停车。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这招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他们的监视范围。”
陶氏隐隐察觉出岳秀姌口中的“他们”定不是什么善人。可她一个瞎眼老婆子担心有什么用,只好听从儿子和儿媳妇的安排,不拖累他们就好。
“嫂子,你的衣服呢?”澹歆芝发现没有岳秀姌的衣服,“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岳秀姌释然一笑,“我和岳家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我要留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嫂子。”澹歆茹如临大难,她急切的想要劝岳秀姌和她们一起走,可看到嫂子眼中闪动的坚定神色,又忍下来。
英子忐忑不安的看着岳秀姌,“大小姐,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行。你要帮我哄着南儿。这小包子最闹心,说什么也要看紧他。”岳秀姌拉着英子的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英子泫然而泣,她发过誓言会生生世世留在岳秀姌身边。可是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她却……
“好啦,快换衣服吧。”岳秀姌起身走出小屋子,去哄哄小包子。
果不其然,澹南小朋友气得小脸红烘烘的,一屁股坐在院子墙角落的大石头,不管卫十三和柳管家怎么哄他,他都噘着小嘴生闷气,不理不睬。
“南儿。”岳秀姌拿了一颗苹果,蹲在小包子面前,“把这颗苹果拿着,等到了山庄记得给你爹爹吃。”
“娘,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澹南愤愤的质问,黑珍珠的眼睛里闪动泪光。
岳秀姌心思一软,把小包子揽进怀里,轻轻拍顺着他稚嫩的背,“南儿,记住娘说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宁可流血不流泪。”
“娘,我不想和你分开。”澹南奶声奶声,恋恋不舍。
“傻孩子,娘要些事情要做。你还记得大牛叔叔吗?他的亲迎礼快到了,娘在留在醉花镇为他操持婚礼。等大牛叔叔亲迎礼的时候,娘会派人去接你来吃喜糖,好不好?”
“真的吗?”澹南半信半疑。
岳秀姌伸出尾指,“来,我们拉钩钩!”
“好。”
澹南伸出短短的小指头勾住纤长的尾指,嫩声稚气的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吗?多么好听的童谣,经过历史的长河却一辈人一辈人的传唱到二十一世纪。
站在后门外,远远眺望愈来愈远的一驾马车,岳秀姌的耳边依旧徘徊着小包子那稚嫩甜美的童音,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夫人,岳家的探子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