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起,周子世率先出来,由马夫扶着下了车,又回身去扶走出来的周夫人。悉心周道,让人不禁喜欢上这孝顺的翩翩公子。
岳秀姌上前,福了福礼,低眉顺眼的问安,“民妇见过周夫人。”
周夫人打量岳秀姌一席朴素雅致的襦裙,又看见她怀里抱着的精致木匣,纵然好奇也保持风度,笑问:“今日突然打扰,望澹夫人见谅。”
“岂敢岂敢。”岳秀姌微微掀眸,看周夫人笑容可掬,显然是来示好的。她也不敢拿乔,又福了礼,说:“周夫人和周大公子一路辛劳,请到寒舍小憩,喝些热茶暖暖。”
“多谢。”周夫人笑着走过来,伸出手等着岳秀姌来接。
岳秀姌单手抱着木匣,另一手扶着周夫人,慢慢往澹府大门走去。
“没想到澹秀才一介书生,竟能建起一座大宅院。”周夫人语气三分客气,三分羡慕,还有四分控诉。
控诉什么?当然是愤愤不平。她家男人身为一县之官,住的房子比平民好一些。可澹时寒一个破秀才,建的房子比京里的大官还要富丽堂皇。怎么不让周夫人羡慕嫉妒恨呢。
有小厮见女主子迎着客人进来,一个偷跑去禀告管家,另一个上前来躬身接过木匣,悄悄跟随在旁。
岳秀姌扶着周夫人,后面跟着周大公子,绕过百蝠捧寿的石雕影壁,直穿过中堂,来到前院的正屋。
周夫人停在石阶上,仰望正屋门楣上的匾额,饶有兴味的说:“这‘寒隐’二字果真是气度不凡。不知道暗藏澹夫人闺名的匾额上又是什么字呢?”
“毓秀。”岳秀姌毫不犹豫的如实相告,嫣然而笑,说:“外面冷,周夫人和周大公子请进。”说完,她又回头对捧着木匣的小厮说:“把东西交给我院里的春儿,你去瞧瞧老爷在哪儿。”
“是,夫人。”小厮捧着木匣子一路小跑向通往后院的角门。
岳秀姌放下手,客在前、主在后,将周夫人和周大公子引入屋内,往待客的东室走去。
周夫人环视雅致朴素的摆饰,每一件都有着儒学的书卷气,与她家截然相反。虽然周县令也是寒窗苦读,一朝考举为官的。但有时候,为官者忘了最初的清贫,变得越来越追求富足的审美。
“周夫人请坐。”岳秀姌将右手边第一位留给周大公子,而周夫人被她请入左手第一位。
周夫人很满意的含笑颌首,端端正正坐下来,说:“你这屋子实在惹人喜欢。身在富贵却不忘本,难能可贵呀。”
一语双关,既赞美了屋子的朴素,也暗中提醒岳秀姌不要忘了当初在县衙的风光。
岳秀姌莞尔浅笑,回头命婢女去烹茶,又亲自去外间端来一盘茶果放在周夫人旁边的小几上。
“无论贫苦也好,富贵也罢。虽然活了十五年,可看尽世间繁华,受过人情冷暖,我恍然顿悟。那不过是镜花水月,贪念妄为罢了。”
四两拨千斤。岳秀姌把周夫人满腔的酸气给放得干净。免得富贵还没享受几日,又招来一群恶狼。
周夫人默默品味着她的话,感触颇深。自从周县令失踪之后,周宅里的仆役、婆子都敢给她看臭脸,连平日巴结她的那些富家妇人们也纷纷躲避,恨不得当她是透明的。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这次她真正体会到“人情冷暖”四个字。
婢女悄声端来热茶,一杯一杯摆在岳秀姌,周夫人和周大公子面前,然后悄悄退出去。
岳秀姌浅饮热茶,偷听周夫人内心的惆怅和哀伤,以及无助的孤零感。
“真香!”周大公子突然出声打破寂静,他小品一口,抬头看向岳秀姌,问:“这是什么茶?”
“周大公子若喜欢,等你走时,我命人包一些送给你。”岳秀姌微笑,却不回答茶的名字。哼,这茶是澹时寒搞来的,谁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茶味的确很香,而清清淡淡的不涩口,她也很喜欢。
周大公子也不计较她闭口不答茶名,反正三口茶之后他就会忘记自己的问题和对方的回答。
与周大公子专心于品茶,周夫人却万般愁绪在心中的样子,她几次偷瞧岳秀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岳秀姌也不急,装腔作势的专注在茶水上。她从织绣坊一路走回来,即便穿得厚实一些也冻得直哆嗦,早知道她该穿着狐裘斗篷去的。
“澹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