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母悲怆而悠长的怒吼声响彻整座宅院,连隔壁院子里的龙卫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十七龙卫惊愕的集体扭头看向相隔的那道墙,怀疑他们是不是出现幻听。
平日,他们与陶氏接触虽然不多,但对陶氏慈善的笑容印象深刻。很难想象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也有发怒的时候。
隔着一道墙,另个院子里陶氏被岳秀姌劝回屋子里缓缓气儿,而澹歆芝仍跪在院子里的小声抽噎。
屋子里,岳秀姌坐在陶氏身边,紧握着婆母一双冰冷的手,苍老而粗糙。这双手曾经日夜劳作,辛辛苦苦养大四个儿女,掌心数不清的茧子和伤痕是那段艰苦岁月的见证。
岳秀姌真心的心疼婆母经历的风风雨雨,如今晚年又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她恨不得抓着澹歆芝进来磕头认错。
“姌儿啊,她若执意如此,我亦无话可说。唯有一个,她执迷不悟也好,贪图荣华也罢,走出澹家门便再也不是我的闺女。”
“娘,你先别生气,我去找大姑子问问,看她是个什么想法。”岳秀姌有些自责的说:“这些日子忙活小姑子和鸳鸯阁的事情,都没想到给大姑子也寻个好人家。想来她是羡慕小姑子,也想有个家。”
岳秀姌抚顺陶氏的背,柔声劝道:“娘,女儿家大了总想有个知冷知热,心疼自己的男人。大姑子每日瞧着她大哥疼爱我,现在又有睿武疼爱小姑子,她也是个有心的人,哪会不羡慕呢。”
一席贴心话让陶氏阴郁的脸色变得缓和些,拉着岳秀姌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姌儿啊,你多费费心,去和芝儿说说。就算寻不到方家那般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有个对她好的男人也不错。”
“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就算嫁得好,也不一定能呆得长久。”陶氏对自己的两个女儿的性格非常了解。
大女儿自私,贪图富贵,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终究被姓孟的糟蹋了。一个非完璧之身的女子,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就算勉强嫁入富人家,也会遭人白眼,受尽侮辱。
小女儿天性纯善,从不与人争求什么。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东西若是澹歆芝也喜欢,她也不会主动争取,反而处处忍让。都说傻人有好命,陶氏认为心地善良的澹歆茹就是如此。她心怀宽阔,连上天都眷顾她,让她嫁入富贵之族。
“娘,你先歇歇,我去找大姑子。”岳秀姌拿来软枕让陶氏靠着,她回身吩咐小婢女好好服侍,悄悄走出屋去。
屋子前,澹歆芝已经不再哭泣,她面色衰败的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放在大腿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跟我来。”
岳秀姌走过澹歆芝身边,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
澹歆芝回头看着岳秀姌的背影,眼睑垂下。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揉揉跪痛的膝盖,慢慢追随岳秀姌的背影走出院子。
— — — —
一隔之墙,犹如两片天地。
当岳秀姌和澹歆芝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已经看到丞相府的管家正在命令自己带来的小厮抬着步辇从屋子里出来。
面色苍白的王瀚才歪歪扭扭的靠坐在辇轿里,看到岳秀姌时,眼睛里终于多了一抹神采。
“岳大小姐,你舍不得我这个贵客,特来阻拦我吗?”
不管拥有什么样的家世和地位,混蛋永远是混蛋,说出来的话也同样欠扁。
岳秀姌冷眼瞟一圈,包括曾经被她下令胖揍过的丞相府管家,赵淑柔的外祖父。
“我要和王大公子聊聊,除了芝儿,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去。”
岳秀姌的命令才说完,立即得到管家的反对。
“不成。我家公子伤势严重,必须回家治伤,静心休养。”管家往前一步挡在辇轿面前,大有“拦路虎”的架势。
岳秀姌冷哼,“看来管家想再被打一次。”
管家略显气馁,回头看到王瀚才,又鼓足勇气挺胸昂首,“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我是丞相府的家奴,不是澹夫人的手下。请澹夫人三思而行。”
“三思,四思,五思,六思全都想过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岳秀姌浅浅勾唇,威胁意味浓重,“这院子是我的地盘,我想打谁,玉皇大帝都管不了,皇上也不能怪我惩罚私闻民宅的匪徒。”
“谁是匪徒?”
“你不请自来,不是匪徒是什么?”
岳秀姌莞尔浅笑,轻松应对。
管家怒形于色,指着岳秀姌的鼻尖破口大骂:“你用刀伤了我家公子,还将他绑架到你的家里,我告你一个囚禁之罪。”
“你家公子不在丞相府里呆着,跑来我家门前耍牛氓,我还要告他呢。”岳秀姌厉眸一横,气得管家咬牙切齿,无话可说。
管家也不是傻子,他家少主子是什么德性,他比丞相还清楚呢。王瀚才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揍过。而管家每次都悄悄的处理了那些女人,免得留下后患。
可是岳秀姌与那些女人不同,她的背后有着皇帝,有着方家,有着醉花山庄,有着……丞相。
管家明白,为了柳家宝藏,丞相想杀岳秀姌也不得不罢手。甚至放下身份,讨好她、拉拢她。
岳秀姌斜白一眼犹豫不决的管家,看向卫一,“把人都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