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星眸,唇红齿白。纵是面色疲倦,身上落了尘土,却也丝毫掩不住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来。
这位隐于草丛之间的长沙王,未免长得太过俊俏。
他向来嗜酒好色,好的自是女色,却头一回生出想法,男子也可以让人赏心悦目。
当然,他来这里,可不是为赏心悦目的。
待杨真向凌寒粗粗说完一遍经过,郭嘉简单行了个礼,笑吟吟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寒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一袭青衫,身形清癯。面色白皙,甚至于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这便是历史上有着鬼才之称的郭嘉吗?
凌寒心道,对方恐怕是来“考察”自己的。
刘备,织席贩履之辈,都能以刘皇叔的名义举起兴汉的大旗。这汉灵帝长子的身份,自然要更顺理成章得多,更有吸引力得多。
自他穿越到现在,统共七八个时辰的时间,心思都放在防备西凉兵上面。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未来。
就算自己读书的时候有过憧憬,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等风姿恣意。
可是,统帅一方势力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承担起得么?
“殿下?”
杨真忍不住唤了一声。对于殿下的打算,他也急切地想要知道。
“先离开这里躲避风头。”凌寒踌躇道:“至于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想好。”
郭嘉面上顿时浮现失望之色。
皇长子的身份,是福也是祸,无能的臣子保不住他,有能的臣子则会将他当作棋子。
若是没有收复天下的志气,便只能沦为别人的掌中物。
尽管见面之前对长沙王抱有期望,尽管第一眼就对长沙王产生好感。
此时此刻,郭嘉已生离去之意。
事关前途与命运,他决不会用平日里的不羁散漫去对待。
只是出于某种道不明的情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出脚步离开。
皇室身份的利与弊,凌寒自然明白。
但他同样清楚,战乱时期,英明的君主一定是杀伐果决的,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普通人的性命践踏在脚底。
曹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己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人,恐怕很难拥有那样的硬心肠。
“既如此,嘉便在这里祝殿下一路顺风!”
郭嘉作了个揖,淡淡转身。
杨真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奉孝先生不是一位心系汉室的忠良吗?不是来为殿下解困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这时,凌寒忽然叫道:“等等!”
“殿下还有何事?”
郭嘉停下脚步,回过身,淡淡地望着他。
“虽然这想法来得突然,看似一时冲动,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是本王必须选择的路。”
凌寒坦言道:“本王也不绕弯子,良禽择木而栖,奉孝先生费了一番心思前来,不就是想要考量一下,本王是否是你心目中的贤主么?这个问题,本王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是。”
一旦刘辩被杀,刘协成为董卓的傀儡,那么自己就成了其余诸侯眼中唯一的正统工具。
自己明显只有两条路,去争天下,或者沦为第二个汉献帝。
所以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得选。
那么,挽留住郭嘉,这位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赫赫有名的智将,就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了。
换作其他世家子弟,这样的直白也许会让对方感到恼怒。
但郭嘉不同,他生性不羁,并不拘泥于世俗礼仪,坦诚之语或许更容易获得青睐。
果不其然,郭嘉并未生气,脸上反倒带了几分笑意:“哦?愿闻其详。”
凌寒清咳一声,语速放缓,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自信。
“其一,本王这皇长子的身份,想来无需多言。”
“其二,君主最忌谋而不断。董卓进京当夜,立刻控制了整个洛阳。本王却能当机立断,抓准时机逃出京城。若是稍有犹豫,抱着观望的态度,此刻又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其三,本王明白人才意味着什么。本王是先帝钦赐的长沙王,而奉孝先生就算在此地有些名声,到底是一介白衣,本王耐心解释,挽留先生,便是因为本王明白,先生是位难得的人才。”
郭嘉静静听着,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看得一旁的杨真抓耳挠腮,焦急不已。
直至听见最后一句,郭嘉似笑非笑道:“不知嘉因何入了殿下的眼?”
此话一出,凌寒以为留住郭嘉的可能性增加不少。不觉间,连自称都变了。
“奉孝之前同我这侍卫说,寻常人士看到那悬赏的告示,或垂涎于赏金,或感慨于京城的陷落,这话确实不错。而奉孝却能留意到我这侍卫的不同,这就很不一般。再者,我如今尚未离开西凉军的势力范围,奉孝却前来考察,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帮助我彻底脱困的法子了,否则若我最后落于董卓之手,岂不是一场空?”
从小到大,因为优异的成绩与过人的相貌,凌寒一直是同辈人中的焦点。
此时感觉得到郭嘉的希望很大,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天家风范”。
偏偏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他虽然自小饱含自信,却不会产生一丝矜傲。
这种独特的气质,身旁的两人都为之感到不凡。
世人皆传,长沙王体弱多病,胆小怯懦。虽是皇子,却丝毫没有皇家之风,为汉灵帝所厌。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郭嘉退后一步,略整衣容,含笑行礼道:“嘉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