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母的突然到来,虽令倪苏满腹担忧,但她却还是镇定地套话。
“妈,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你走了爸爸和弟弟怎么办?”她想要知道,究竟是爸爸又赌博欠钱了,还是弟弟又顽劣闯祸了。
倪母却十分反常,不似往常的尖酸刻薄,反而笑眯眯地说:“别担心,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妈妈就是有件事非得当面告诉你不可啦。”
倪苏的心却更往下沉了几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信母亲的鬼话。
“是不是爸爸又打你了,还是爸爸打牌把家里房子给输了?”她想起出发那天母亲口中的“依靠”,甚至怀疑家人是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想要强行卖掉自己。
否则妈妈怎么会怪异地约她在宾馆面谈?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倪母故态复萌,声音又些许尖刻起来,“让你来就来,怎么那么多废话!”
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又缓和声音道:“苏苏,妈妈和爸爸其实都很爱你,这些年只是爱之深责之切,你晓得的吧?”
末了又补充一句“晚上一定要来啊”,然后便利落挂掉了电话。
倪苏一个人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今天的母亲简直是极度反常,没有哭没有闹,没有要钱也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十七年了,她甚至第一次对自己说了“爱”这个字。
倪苏有些许失神。
当然不是被妈妈给感动了。
被当做保姆和提款机压榨这么多年,倪苏心中几乎是肯定父母把自己卖给哪个愿意给彩礼钱的人了,所以母亲不远千里来学校道别说爱她。
指不定晚上到了宾馆就有去无回了呢。
亏倪苏还认为念了大学,彻底搬出家里,迎来十八岁就能从此海阔凭她跃。
九月的风还裹挟着丝丝暑意,她立在空荡无人的角落,却仿若置身冰窖,连骨头都有些发冷。
倪苏有些放空,最后还是被杨雯雯的来电给拉回现实。
杨雯雯打那边充满了欢声笑语,显然是还没离开社团招新的操场。
“苏苏,你打完电话没有?我已经加入戏剧社啦,打算再看看别的社团!”她的开心快意全都写在声音里。
倪苏原本想要说出母亲来电,自己可能被卖掉的事,话都到喉咙了却又忍住。
“打完了,是前几天看的兼职让我去面试。”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雯雯,我现在去面试,晚上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啊。”
倪苏并非不信任朋友。
她确信自己若是和盘托出,杨雯雯肯定会立刻过来帮她一起想办法。但杨雯雯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现在事情还没确定,她不想在此刻拿这些破事去扫朋友的兴。
不过,倪苏对朋友撒谎,却也因此启发了自己。
她想,父母突然想卖掉自己,多半还是为了钱,只要自己能给出更多的钱,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不敢坐以待毙,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不如按部就班先去解决经济问题。
倪苏真的来到了前几天踩点的商圈,无论今夜将发生什么,她也打算先在今天把兼职的事给解决了。
最坏的打算,父母打算悄无声息地将她绑了卖掉,那么缺席兼职总有人会找她;最好的打算,是她想多了母亲只是想要钱,有了兼职才能保证自己后续的生活。
想通这些,倪苏彻底镇定下来,开始穿梭于一切可能有工作的地方。
中小学补习机构,家教招聘……甚至是可以只上夜班的网吧和KTV会所,她都去试了。
这边的学习机构非常成熟,直说了不要在校大学生,而家教也不是一去就能敲定。一方面,她不是正规机构的老师,被选中的几率很低;另一方面,即便被选中后也要和被辅导的小孩磨合,得看那边意向,并且为防补习偷懒工资也不可能预支。
倪苏原计划是想先问问学校老师有没有相熟的人介绍,毕竟老师们大多都带过好几届学生,这方面的资源肯定更丰富也更安全。但大学刚开学,其实还没正式开课,她现在除了辅导员也不认识别的老师。
网吧相对安全,但工资却算不上高,应急的话……倪苏对去KTV卖酒有点心动了。
会所这种地方虽然鱼龙混杂,但保护好自己,来钱的确比别的地方更快。况且,她以前在老家被逼得没办法了,也不是没去卖过酒。
倪苏都快说服自己,却忽然被人打算了思绪。
是几个陌生女孩突然停在了她面前,她们眼中兴奋难抑,试探地开口喊了一声:“倪梦老师?”
倪苏不禁一怔。
她们口中的倪梦是大名鼎鼎的影后,她陪杨雯雯面试社团时改编表演的片段,就是影后倪梦的出道作品。
倪苏和影后长得有些像,她们将她错认成了影后倪梦。
她失笑:“我不是倪梦,你们认错人了。”
“啊——”那个叫住她的女生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晃眼看过来真觉得你像影后,就没忍住过来了。”
她不好意思笑笑,又说:“走近了看,你确实比倪梦更年轻有朝气,抱歉抱歉啊!”
几个女孩发现认错人,没有过多纠缠,道完歉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