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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愿望之书(1 / 2)


金色的乌鸦,它总是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以最出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视线之中。

也不?知道它究竟在绮罗的脑袋上方停留了多长时间?,说不?定在罗盘的指向开始失灵之后的不?多久,它就已经?悄然从上方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这种事情,哪怕仅仅只?是简单想象一下,都会让人觉得不?自?在。绮罗索性不?再多想了。

她知道,金色乌鸦一定马上就会飞走,正如?先前两次见到它时那样。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阻止它的行动才行。

眼下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允许绮罗悠悠闲闲地多想了。她下意?识地抽出了道符,但来不?及召来天雷,却见到一根银丝从金色乌鸦的一侧翅膀穿过,它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了一瞬。金色的羽毛依然泛着漂亮的色泽,没有染上突兀的赤红色血迹——它并没有流血。

它大叫着,用力扑棱翅膀,这才没有从空中掉下来。盯着它愣了小半刻,绮罗才反应过来,她所看到的银丝原来是月射出的箭。他握着弓,已然搭好了另一支箭,将弦拉成满月,但却被乌鸦躲过了这发攻击。

它逃走了。

一侧的翅膀已然受伤,大大减慢了它的飞行速度,它再也没有办法一瞬之间?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了。可就算如?此,它的速度还是远远要比普通的鸟类快了许多。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指着金色乌鸦逃跑的方向,大声对月喊了一句:“先去追!我?马上就跟上来!”

她着急得连一贯的敬语都弄丢了,虽然这点小事,月是从来都不?会在意?的。也无?需她多说什么,他当然会追踪这只?乌鸦的去向,只?不?过他原本还以为?绮罗会与自?己一同前去的,一时猜不?出她为?什么要“马上”跟上来。

“可鲁贝洛斯很快也会过来。”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月便?消失了踪影。而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在告诉绮罗,待会儿可以和小可一起追上来。

绮罗回头看了看,暂时还没有见到可鲁贝洛斯的踪迹。就这么停留在原地等待,这种事她也实在不?习惯。她匆匆向边牧先生——确切的说应该是向太宰治先生说了句拜拜,没想到却收到了来自?他的认真道别。

末了,他还对绮罗说:

“要记得联系我?哦,美丽的夫人。”

明明刚才他还在对绮罗的“热爱生活”的人生之道表示出了很明显的嫌弃,没想到临近离别之时却又再度热情了起来,但绮罗好像没怎么察觉到不?对劲。

自?从她意?识到眼前的这只?边牧犬就是差点与她相?亲的男人,她就总是会下意?识地地把他此刻的表情和动作与印象中那张照片上的脸联系起来,譬如?此刻就是这样。可惜她实在很难想象出来说出这话的太宰先生本人会是怎样的表情,毕竟她从来都没有与真正的太宰治有过任何?的接触。

不?过这咏叹调般的语气还是很有趣的。绮罗人居住笑了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并在太宰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认真地把他的名片塞进了口袋里,以此证明自?己以后一定会再与他联络的。

“那就再见啦,太宰先生。”绮罗挥挥手,不?忘叮嘱一句,“请您千万不?要跳河!”

“不?不?不?,我?现在只?想选择殉情的死?法。”

绮罗真想回答一句“明明刚才我?还看到你想要跳河”,但如?果真这么说了,对话怕是会被拉得好长好长,她便?也就不?说什么,沿着河岸向月与金色乌鸦离开的方向快步跑去。

从河上吹来的风带着几分微冷,灌进衣服的空隙之间?。她想起了衣服上还沾着鸵鸟的血,脖颈上也是一样,只?能暗自?期望着不?要有人——或者说是不?要有那只?动物会觉得这样的她很格格不?入。

似乎也没有奔跑太久,绮罗便?听到了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可鲁贝洛斯追了上来。此刻河岸边就只?有绮罗一个人而已,可她还是习惯性地伸出大拇指向可鲁贝洛斯挥了挥,示意?自?己就在这里。

可鲁贝洛斯缓缓降下了飞行高度,但完全没有放慢速度。靠近绮罗时,它直接咬住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叼了起来,而后疾速升空,无?论是冲刺的速度还是骤升的高度,大概都可以和过山车媲美了。

这种“搭车”方式,绮罗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小时候她一调皮就会被可鲁贝洛斯总这种方式叼着到处飞,然而完全吓不?到她,反倒总是逗得她哈哈大笑。不?过现在绮罗确实是不?怎么笑得出来,她只?想感叹自?己穿着的这件上衣质量不?错。

要是直接被自?己的体重扯碎了,那未免也太尴尬了一点。

抱着可鲁贝洛斯,绮罗暗自?在心里暗自?庆幸着这种大无?语事件没有发生。她轻巧地爬到了它的背上,轻轻挠了挠它的脸,对它说了一句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谢啊。对了,你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这个是……其他人的血。”

“这样啊……话说起来,不?过你不?觉得你刚才那个伸出大拇指的动作特别像在打车吗?”

“是吗?”绮罗疑惑地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着自?己做过的动作,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我?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啊?”

“啊……行吧。”

可鲁贝洛斯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多纠结,也不?说什么了,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聚焦在了追赶金色乌鸦上。它铆足了劲,逆着风挥动翅膀,原本就强劲的风与飞行时扑面而来的空气让绮罗差点睁不?开眼,就算是用手挡着风,也只?能眯着眼才行。

金色乌鸦的踪迹近在眼前。

本以为?这般异样的生物,应该会拥有“即刻愈合”这样的特异功能,可直到现在,它翅膀上的伤口还是没有合拢,也依然没有在流血,只?不?过翅膀上留下了一个突兀且显眼的圆洞而已。每当它拍打翅膀时,空气便?会钻过这个动,扭曲成奇怪的呼呼声。

“这只?臭鸟怎么还是飞得这么快?”可鲁贝洛斯咬牙切齿地嘀咕着,“要是月的箭没有射中它,那岂不?是都没可能追不?上了?”

“哈哈哈……不?要想这种晦气事嘛。”

在绮罗看来,月的箭没能射中金色乌鸦,这就是一件晦气事。虽然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但为?了防止招来坏运气,所以还是尽量少说一点比较好。

眼睛是被风吹得无?比酸痛。起初绮罗还会不?自?觉地掉眼泪,可现在就连泪水都快要被吹干了,如?果有镜子的话,那她一定会看到自?己通红的如?同兔子一样的眼睛。

单用手掌挡风已经?不?够了,绮罗不?得不?低下头,闭起眼,待那酸痛感稍微褪去一些?了,这才慢慢地睁开眼。

她看到动物们从街市与马路间?奔跑而过,信号灯闪烁着倒计时的光,但道路上的秩序已经?开始逐渐瓦解了,虽然还未透出混乱感,可也足够让人担忧了。

绮罗不?想再看了,也不?是很愿意?去思考如?果秩序与理性彻底崩坏之后,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世界——将要面临的未来。可她也狠不?下心别开目光,她不?希望为?自?己的逃避行为?感到羞耻,哪怕“逃避”正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在她俯瞰地面时,有人正仰望着天空。

绮罗看到了,那是个孩子——是“孩子”,而不?是“幼崽”。

那是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小女孩,几乎快要隐藏在了建筑物之间?。从这个高度望下去,绮罗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看见了她那大得夸张的黑色眼眸,片刻后才意?识到原来是她太过瘦弱,在深深凹陷的双颊的衬托之下,才会显得眼睛很大。

她将双臂捧在胸前,视线的方向显然是在追随着金色乌鸦。忽然,她垂下了手,从脏破的外衣里掏出了一本金色封面的本子。原来她并不?是捧着双臂,而是在捧着本子。

她翻到了某一页,用笔在其中的一页写?下了什么。当她停下笔时,绮罗听到可鲁贝洛斯失声大叫:

“啊!臭鸟怎么突然飞这么快了!”

金色乌鸦翅膀上的伤口愈合了,它以完整之姿逃离到了天际线之间?。

“别追了!换方向!”

绮罗急匆匆地说着,生怕自?己的这番话被风吹走,慌忙拍了拍可鲁贝洛斯的后背,一不?小心还揪住了它那命运的后颈皮。

虽然是可鲁贝洛斯是魔术师所创造的封印兽,但外形毕竟是参考了大猫与狼,所以也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后颈皮的这个死?穴。

被这么一揪,可鲁贝洛斯整个身子差点就僵硬了,吓得它赶忙嗷了一声。

“干什么啊小绮!干嘛不?追!啊不?对……我?们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来着?”

“下方。”

金色乌鸦大概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样,但既然绮罗没有在它的身上感觉到魔力的波动,那就意?味着它并不?是一切的中心。

导致了这一切发生的,应该是那个孩子手中的笔记本——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她的幻想的化身。

横滨城中异想天开般的荒诞现实,全部?都是那个孩子的愿望。

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回笔记本才行。

由?月继续追踪金色乌鸦,以免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可鲁贝洛斯带着绮罗回到地面,在一大群动物之中寻找着那个孩子。

先前见到她时,她正驻足在两栋大楼之间?的绿化带旁,现在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了,绮罗猜想,她大概是进入了某栋大楼里了。

“呃……我?们要分头去找吗?”

站在人行道中央的可鲁贝洛斯左右张望着,表情纠结。

这附近的建筑物不?少,要是一间?一间?查过去的话,那未免太耗时了些?,就算是一人一兽分开搜寻,也还是需要庞大精力和时间?,更何?况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那孩子是不?是会移动到其他地方的可能性。

但这种事,绮罗完全没有担心过。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说着“不?用”,直接踏入了西侧的那栋大楼。

只?要感知到了魔力的存在,想要找到它便?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径直穿过办公大楼的一层,沿着架空在负一层上的人行步道,前方不?远处是个商场。

这间?商场一向都很热闹,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仅仅只?是商场的外围就聚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动物。它们看着广场上的喷泉,好像是对这些?喷射成了不?同高低的水柱非常感兴趣。

绮罗一向对广场的喷泉不?感兴趣。她曾有过走在广场上时被突然失灵的喷泉喷头溅了一身水的窘迫经?历,害得她从此对“广场喷泉”产生了相?当强烈的心理阴影。不?过可鲁贝洛斯倒好像对这挺感兴趣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下来了。走着走着,它居然落下了绮罗一大截。如?果不?是绮罗习惯性地往身旁看了一眼,他们俩怕不?是要就此失散了。

“哎呀——喷泉什么的,下次再看就好啦。”

绮罗抱着可鲁贝洛斯的大脑袋往前走。

“我?们现在可是在工作啊!”

“你的社畜发言听起来好可怕。”

小声抱怨着的可鲁贝洛斯用力甩了甩头,耳朵被甩得发出了啪啦声。

其实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被这种东西给吸引去了注意?力,明明就只?是几根水柱而已。难道是因为?喷出来的水落下时看起来是一颗颗浑圆形状的水珠,让它特别想要抬起爪子去拍一拍吗?

可鲁贝洛斯有点想不?明白了。不?过这会儿也确实不?是琢磨这种事的时候。它赶紧迈开步伐,跟在绮罗的身旁,一同走进了商场里。

里面的人比广场更多一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哺乳动物的毛皮散发出来的气味,略微有些?刺鼻,莫名让绮罗想起了陈皮,但实际上这两者的味道也并没有很相?似。

在珠宝店的柜台上,停着好几只?乌鸦,密密麻麻的,几乎站成了一排。它们紧盯着玻璃罩里璀璨的珠宝,这是对闪亮物品的疯狂追求所诞生的嗜好。

珠宝店的店员是一只?巨大的灰熊。它挥动着壮实的手臂从柜台上扫过,惊飞了那些?贪婪却胆怯的乌鸦们,可没过几秒,它们又回来了,继续执着地盯着珠宝,大概在想着如?果能把这些?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带回家,那肯定再好不?过了。

于?是熊再次挥动手臂,乌鸦再次被惊飞,而后依旧回到玻璃罩的边缘,热切渴望的眼神依然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绮罗默默地看着珠宝店的循环往复,一时也想不?明白,乌鸦们究竟有没有失去理智。不?过,她想熊店员应该还抱有理性,否则它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做出更具有野性的行动,虽说熊大概不?会以鸟类为?食。

这一幕没有让她得到太多的安慰,幸好也没有为?她平添更多的忧愁或是烦恼。她不?再多看了,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能感觉到与魔力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逐渐缩近,可奇怪的是愈发靠近,就越难感知到它的方位了。

“直觉”的精准度开始缓慢失效,绮罗和可鲁贝洛斯不?得不?用目光搜寻那个孩子。

要在一大群动物之中寻找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并不?是什么格外简单的事情。走在前面的一大群动物,都是身高与体型皆相?当瞩目的大型动物,那孩子又矮小,轻易就能够被这些?动物挡住。

如?果这里别这么热闹就好了。

绮罗偷偷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看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几只?动物间?穿过——正是那个孩子!

她的手中依然紧紧地抓着那本书,小脸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衣服也很破旧了,杂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可她似乎不?怎么在意?,笑着从动物们的身旁跑过,时而摸摸松鼠的尾巴,时而蹭蹭火烈鸟那身好看的粉色羽毛,开心得像是正在游玩动物园似的。

当她迈开步伐时,总会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似乎是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声响。绮罗发现,原来那是因为?她脚上套着小小的金属链条,像是拴住了一只?狗。

如?果再仔细看看,便?能发现这孩子的肤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身体也瘦弱得夸张,显得脑袋格外得大,如?同一个畸形的孩子。

她从大象的身下钻过,盯着一只?变色龙慢悠悠地沿着地砖的缝隙慢慢爬行,还学着袋鼠那样,蹦跶着往前跳,却不?小心摔倒了。她赶紧站了起来,抬起头时,目光被一旁橱窗里的人偶吸引去了目光。

橱窗里的磨砂黑色人偶有着修长的身材,被摆成了自?信的姿态,穿着一条缀着蕾丝与欧根纱的长裙,重重叠加的繁复边缘看起来是那么精致轻盈。从上方橱窗上方撒下的浅橘色灯光,为?裙摆添上了温暖的如?同蜂蜜般的光泽。

那孩子笨拙地走近橱窗的玻璃,小手藏在破旧的衣服里,已然攥成了紧张的拳头,指尖也不?停摩挲着。

对于?她而言,橱窗里的人偶实在是太高了,她不?得不?仰着头,手掌不?自?觉地贴在了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灰色手印。

她笑着,眼中闪烁的是期待,那羡慕的惊讶神情,仿佛她已经?触摸到了它的裙摆。

绮罗加快了脚步。她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但那孩子并没有听到她的靠近。直到绮罗轻轻地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她才意?识到原来有人在自?己的身后。

女孩仰起头,在看清身后的是“人”的那个瞬间?,原本漾着眼眸中的期待神情瞬间?凝结了,仿佛像是震惊,但更多的似乎是惊讶。

在“惊”的情绪褪去之后,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像是尴尬窘迫,也像是有些?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形成的是僵硬的面孔。

绮罗知道这是怎样的表情,因为?她总是能见到这副神情。

无?论是神态还是反应,都与那些?明明就是没有写?作业,但却嘴硬撒谎说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把作业本落在了教室里没有带回家所以才没办法完成作业的孩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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