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已走?”华夙忽道。
容离顿觉窘迫,摇头道:“竹笔之事未了,想来你不会走。”
华夙轻轻呵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容离轻着声问,眸光似小鹿一般。
“嗅见了一股令人心烦气躁的气味。”华夙淡声道。
“什么气味?”容离皱起眉,只闻到了一股脂粉香。
“青衫鬼。”华夙道。
说起青衫,容离眼前飞掠过一张脸,她愕然记起那日将她吓着的鬼物,原先吊在树上的鬼魂可不就是被那青衣女鬼吞去的么。
那青衣鬼手中还执着一幅画卷,似是在寻谁。
容离那时未看清,只依稀知道画中人穿着一袭黑衣,黑衣?她眼眸一转,朝华夙看去。
华夙周身裹着黑绸布,叫人看不得她里边穿的什么,可也是玄色的?
容离气息忽急,越发好奇华夙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见过那青衫鬼了。”华夙忽地开口。
容离颔首,眸光略微一动:“许是见过的,她持了一幅画卷,问吊在树上的鬼物有未见过画上之鬼,吊死鬼答不出,她便……将其吞了。”
“画上是我。”华夙说得甚是平静,“你若同我为伍,势必要与他们为敌,怕了么。”
容离怔了一瞬,看向掩在铜镜里的床榻,她那杆竹笔还搁在枕下呢。
“莫怕。”华夙忽地弯下腰,遮在脸上的绸布略微往下一滑,殷红的唇随即露了出来。她那下颌近乎要抵到容离肩上时蓦地一顿,冰冷的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你有的东西,是他们求而不得的。”
容离捏着香粉盒的手被轻拍了两下,华夙收手时候,指腹在其手背上一抹而过。
华夙直起身,将蒙在面上的绸布往上提了提,“我不单能教你如何驭使剥皮鬼,还能教你如何应付别的鬼物。”
容离看了她好一阵,好似在琢磨此话可不可信,她眼眸一弯,气息弱弱地道:“御鬼能作恶么。”
“何种恶?”华夙一双眼微微眯起,审视般道:“饲鬼本就是背天而行,你已养了这剥皮鬼,还想如何作恶?”
“取他人性命。”容离双目一弯,眼中哪有半分杀意,眸光盈盈润润。
华夙平静无波的眼里露出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诧异,很快又收敛了回去,“自然可以。”
“我不过是说笑,我若将旁人害死,日后一起做了鬼,阴间碰面得有多窘迫。”容离慢着声说。
她又往脸上抹了点儿香粉,“竹笔是一个和尚给我的,那和尚又是什么来头?”
“和尚?”华夙嗤了一声,不像在笑,但显然分外不屑,“不过是只裹了和尚皮的鬼。”
容离一愣,她早觉得那和尚不大对劲,可没想到亦不是凡人。
“他盗走了我法器,因此也遭了杀身之祸,故而才想将此笔弃下。”华夙眸光平静,明明眉目锐利稠艳,姿态却收敛克制,高深莫测,像极峭壁上暗自生长的花,叫人瞧不清她的真面目。
“姑娘,药温好了。”白柳端着药走进来,许是走得急,碗沿沾了不少药汁。
容离转头道:“拿来吧。”
白柳不大敢抬头,将药碗端去时,闷声道:“姑娘小心烫。”
容离接了过去,摆手说:“你出去守着,这屋子怕是不干净,莫在这久待。”
白柳暗暗轻吁了一口气,躬了身匆匆往外走。
门嘎吱一声合上,屋外静悄悄,只有狂风在呼噪。
容离朝那剥皮鬼看了一眼,试图印证一番,将手里的碗递了出去,压低了声音道:“替我将这药倒进花盆里。”
那一动不动的剥皮鬼果真迈开了步子,慢腾腾地走了过来,接走了这温热的汤碗。
剥皮鬼端着碗朝屏风一侧的花盆走去,碗一倾,汤药哗啦一声全倒了出来,连一滴也不剩。
“好用么。”华夙抬起手,朝容离侧颊上轻抹了一下。
容离浑身僵着,她可未忘此鬼昨夜含了她指头一事,这般亲昵,当真、当真……
不合适。
华夙捻了捻指腹,平静道:“香粉未抹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