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温鹂把话说完,珠帘被人哗啦掀开,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外直闯而入:“闭嘴!”
温鹂吓得不敢立即噤声。
温鸾闻声看向来人,对上一双饱含关切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站在门口,熟悉的单薄身影。
那是她的阿兄,温家三郎温仲宣。
“阿兄……”温鸾推开丫鬟们的搀扶,哭着扑进温仲宣的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一会功夫沾湿了他身前的料子。
温仲宣还穿着一身礼佛的宽袖袍服,眉眼间带了疲惫和担忧。温鸾这一扑,撞得他往后退了两步,忙伸手按在她肩头。
“八娘不怕,阿娘也回来了,你有什么委屈同我们说,没人能在温家欺负你!”他咬牙,一字一句承诺。
温鸾闻着鼻尖浓郁的檀香味,知道那是他这几日陪着阿娘礼佛沾染上的味道,眼泪流得越发厉害。
她的阿兄,眉眼端正,生得十分俊秀,年纪不大,今年打算下场秋闱。打从她记事起,就时常被阿兄抱着到处玩耍,纤细的臂膀一日比一日强健,声音渐渐低沉,她坐在阿兄臂膀上看到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高。
温鸾紧紧攥着温仲宣的衣裳,哭够了,仰起脖子去看他的脸。
温仲宣低头看,眼底沁出一丝柔软,挑挑眉,手指微曲,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八娘,这世上没人能欺负你,阿爹阿娘,还有小叔和阿兄都会护着你。”
温鸾点点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子,嘴唇一抿,笑得旋开一对漂亮的梨涡。
“阿兄,八娘不怕。”
在温鸾被安抚着睡着之前,温鹂已经偷摸着出了屋子。
温仲宣仔细叮嘱好几个丫鬟,垂头看了一会儿妹妹的睡颜,这才转身走到院子的游廊里。温鹂低着头站在一个人跟前,脸色不停变换,冷汗淋漓。
“四叔。”温仲宣道。
那是个年轻的青年,眉目舒朗,和温仲宣差不多年纪,只是书卷气更浓一些,穿了一件素白圆领袍,怀里抱着一只游荡在温家内院的胖猫,俨然已经站了许久。
温仲宣看着青年,见他微微弯腰,胖猫从他怀里顺势跳到地上,肥肉松软抖动,忍不住笑道:“看样子八娘又喂了它不少零嘴。”
“是又沉了许多,约莫有十来斤了。”青年开口,嗓音柔和,待看向温鹂,一双眼睛却又陡然锐利了许多,“你和季家二郎私相授受了?”
温鹂抓着裙摆,嗫嚅道:“我……我们……我只是给他绣了扇套。四叔,三哥,我……”
温仲宣不待她说完,拧起眉头:“你给未来妹夫绣扇套?”
温鹂舔舔发干的唇瓣:“八娘自幼不擅针线,我见二郎那日从三哥这里新得了扇子,我就……我就随手帮他绣了一个。”
温伯仁笑:“你既然这么得空,怎么不帮四叔和你三哥都绣上一个?”
温鹂僵立着不敢胡乱应和。她能暗地里欺负温鸾,可明面上怎么也不敢那样。她对季瞻臣动了心思,也只敢偷摸着来往,绣个扇套,送些笔墨。怎么也没想到,温鸾会知道,温伯仁和温仲宣还会听到她们说的话……
温鹂脑子里一团浆糊,慌得脸上全是汗。
温伯仁看着:“把七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带下去,等候二嫂发落。”
温鹂慌了:“四叔,你要做什么?”
温伯仁转身,摆明了不愿搭理她。温鹂当下便急了,尖叫着要追上去,却被温仲宣拦住。
“三哥,三哥!你别把她们带走,你别……”
温仲宣笑了笑,开口:“你与季家二郎私相授受,你身边的丫鬟婆子明知不该,却没有劝诫,更没有禀告老爷夫人,难道不应该受到处置?”
温鹂脸色发白。
温仲宣道:“而且,八娘是我的妹妹,嫡亲的妹妹。你别忘了,温家现在做主的,是你二叔,不是你爹。”
妹妹,妹妹,妹妹!不过就是个陪嫁丫鬟生的庶女,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宠爱!
温鹂浑身一颤,待温仲宣走远,这才气得跳脚,冷笑道:“什么做主,呸,我爹早晚做得了这个温家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