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把女儿捧在手心里,不假人手,亲自照料,连名字都选了精贵的“鸾”字。夫妻俩的碧纱橱里没睡过儿子,但睡过闺女,一住就住到了七八岁,这才挪到了蘅芜院。
温鸾一心都趴在手里的豆腐脑上头,吃完了一碗甜的,又央着丫鬟给自己再搭了一碗咸口,哪里听得到爹娘在说些什么。
嘴里一口辣子辣得眼泪快出来了,她这才滴答答地去看顾氏。
顾氏原本心里还酸涩一片,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头问:“不是吃不得辣么?”
温鸾擦了把眼睛:“听说永安那儿不像凤阳吃鲜咸和甜口,那边辣的多,我总是要先适应适应,免得过去了吃不饱喝不下,饿瘦了可怎么办。可不能叫阿娘心疼。”
她惯常嘴甜,顾氏心里头仅剩下的那点郁结跟着烟消云散,搂着她就一口一个乖女。
温伯诚哈哈大笑,把信往她面前一放,目光灼灼:“八娘乖乖跟阿娘他们去永安,阿爹在这儿不会有事。你要是不放心,阿爹每隔五天给你写一封信,让人送去。”
温鸾扫了眼信上的内容:“阿爹说话算话。”
“你爹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子,若是说话不算话,就叫老天爷天打五雷……”
温伯诚大手一挥,话没说完,叫顾氏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差点摔了刚到手的豆腐脑。
母女俩瞪圆了眼睛,齐声“呸呸呸”。
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临出城前晚,温鸾捧了抄好的女四书,乖乖去了正院给老太爷敬孝。
温老太爷临了自然没为难孙女,只点点她的脑门,另外塞了一荷包的金豆子,板着脸让她出门在外记得给帮忙办事的人多点打赏,别耽误了事,也别坏了温家的名声。
温鸾正抽自个儿金库几近空荡,得了金豆子,甜甜喊了声“祖父”,愣是跪着给温老太爷敲了半个时辰的腿,这才乐颠颠地回院子。
等第二天天亮,温鸾再没赖床,翻身就爬了起来。
按照行程,他们要走水路直接到离永安最近的一处码头,再转陆路坐车去到永安。
温家已经派人送信去了顾家。
虽说顾溪亭来温家拜访,看着像是顾家释放的一个友好讯号,可温伯诚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顾家人丁兴旺,又是簪缨世族,万一不愿接纳顾氏一行人,他可还命人在永安租赁了一处宅子,倒也能落脚。
一家人收拾妥当,就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码头去。
码头边听着一艘船,普普通通的商船,悬着温家的旗帜,平素向来是温伯诚用来运送货物的,倒是头次拿来送妻儿出行。
船上的管事领着温鸾一行人上了船,温伯诚跟着,将船上伺候的人都叫到了他们跟前认认脸。
“怎么看得这么认真?”温伯诚挥手让人退下,一扭头,见温鸾还伸着脖子看人,问道。
“水路要走上数日,总归是记熟了才好。”温鸾这么答,心底想的却是那些做事的人里,是不是藏着后来帮着人做坏事的。
温伯诚没作他想,安顿好这些,又叫过温伯仁和温仲宣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犹犹豫豫地下了船。
一声“开船”,大船缓缓动了起来。
温鸾站在甲板上,靠着船上栏杆往码头看。
温伯诚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船慢慢远离码头。江水滔滔,他人影渐渐变小,温鸾伸长脖子看,喊了声“阿爹”,最后见那个胖墩墩的身影好像跳起来挥手,她忍不住就酸了鼻子。
一想到她离了家,虽与阿娘阿兄还有四叔一道,但丢下阿爹一人在家迎候那些卑劣,就觉得心头难受的很。
她多活了一世,再没人比她更明白家人的重要。
她想着顾家,想到顾溪亭,在甲板上一待就是半个时辰。
等到船入大江,远山渐明,宽阔的江面被日光照射得波光粼粼,水天成一色,苍鹭不时飞过头顶,温鸾突然吐出一口气来。
虽然卑劣了点,但她想,顾家那条最大最粗壮的金大腿,她势必要去抱一抱了。
虽然不明白上辈子,顾溪亭耗费了多少功夫,才帮着他们温家洗去冤屈,但如果这一次,他们防备了那么多,还是遇上那样的事情,她想求顾溪亭再帮温家一次。
这个想法……其实有些自私。
温鸾自己先叹了气。
她只能对顾溪亭好一点,再好一点,死皮赖脸地追着跑,到时候盼着他能念在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兄妹情谊,帮帮忙。
“松香!”温鸾想着,扭头喊了声。
听得松香从船舱里匆忙跑了出来,她忙喊:“快教我怎么编扇坠!”
一定要自己编,才显得诚意满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