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看一眼顾溪亭,见温鸾唇角轻抿,神色惘然?,道:“八娘不必担忧,今日必然?护着三郎与八娘回去。入苍那边,八娘也?尽可放心,皇城司……必能护温老爷一行人平平安安。”
温鸾回过神,笑了?一下?:“多谢……你们。”
她笑完,头一低,额头靠上顾溪亭的手臂,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
顾溪亭怔了?一下?,低头看她眼尾发红,心口果真又隐隐作痛起来。
长乐从林子里拖了?几块木头,就在山洞口,费了?好些力气,终于勉强搭出个没?轱辘的板车来。
他满脸愧疚:“林子里能用的东西太少。猎人的木棚里除了?些麻绳,也?找不到能用的物件。三郎……三郎将?就些,等进了?村子,咱们就好办了?。”
板车不大,堪堪只能坐上两人。
长明想让温鸾跟着坐上,他与长乐一前一后拉着人走。温鸾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我身上没?伤,能跟着你们走。”
“可是?这段路,不定有多长,八娘还?是?上来吧。”长明劝道。
长乐也?跟着劝,温鸾摇头:“我走路,长明坐着。”
她看看顾溪亭,再看长明,道:“长明的腿不能再出事,你们……你们日后还?要跟着表哥做事,哪里伤了?都不好。”
她笑嘻嘻,拿过灯:“我跟着走,要是?天黑了?,我还?能在前头给你们打灯照路。”
阳光落下?,她笑颜如花。
顾溪亭看着她,放缓了?声音,柔声道:“你走慢一些。要是?遇到草丛,让长乐先走,当心脚底下?。要是?天黑,不用你走在前面,在旁边走就行。乖,听话?,就照着我说得做。”
他一声“乖”,说得长明长乐睁大了?眼。
温鸾习惯了?顾溪亭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这会儿也?只觉得熨帖得很,脸颊微红,笑吟吟地点了?头。
长乐却在一旁忍不住偷瞟了?温鸾和顾溪亭几眼。
他家郎君……难不成还?真是?对八娘上了?心?
顾溪亭是?不是?对温鸾上心这等事,自然?是?用不着长明长乐去操心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从这片山崖下?的林地里走出去,找到村庄和人烟。
他们经过了?先前长明遇袭的那个木棚。怕惊扰到山下?偶然?经过的其他村民,黑衣人的尸体已经就地掩埋,连个土包都没?给他们垒上。
他们继续往前,发现几道新鲜的牛蹄印。沿着脚印再走,有很长一段路荒无人烟。
天色这个时候,又跟着渐渐暗沉了?下?来。
“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怕又要委屈郎君和八娘在这荒郊野外将?就一晚了?。”
长明看着天色,有些担心。
长乐到底不是?什么壮汉,拖着两个人的重量走了?这许久,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停下?喘气的时候,温鸾一眼就看到他满头是?汗。
“我去附近看看。上山的路和我们下?山的路不太一样,入了?夜,只怕更不好走了?。”
长乐说着要走,温鸾忙翻出火折子把烛灯点亮:“你带着灯去。”
长乐看着灯:“还?是?八娘拿着吧。天要黑了?,八娘拿着,还?能防个身。”
他孤身一人就这么往前去了?,温鸾提着灯照着身影远去,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担心。
长明动了?动腿,疼得皱了?皱眉头,嘴上仍不忘安抚温鸾道:“不要紧的八娘,长乐自小跟随郎君长大,多危险的地方都去过,这片林子还?难不倒他。”
温鸾见他面带笑容,十分信任的样子,顿时也?安心了?不少。
顾溪亭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把人按在身边坐下?。
温鸾乖顺,蹲坐在他边上,看看越发暗沉的天色,再看看远方的林木,问:“能进皇城司的人,是?不是?都要经历很多危险的事?”
长明愣神。
顾溪亭道:“并非所?有的人,都要涉险。”
他仰头:“察子可以只是?普通人。可以是?路边的小贩,可以是?酒楼的小二,也?可以是?你身边的丫鬟。”
“那表哥你呢?”
她做了?几次梦,从一开始知?晓顾溪亭是?皇城司的人,到隐约能猜到他在皇城司内身份不同寻常,到最后昨晚的梦里,有人喊他“皇城使”,她这才笃定,外头说那个在圣上跟前当差的大太监是?人见人厌的皇城使,只怕不过是?个幌子。
顾家小儿郎,要经历过多少考验,才能坐上那个人人畏惧的位置。
她心有担虑,顾溪亭却毫不在意:“那些故事,等出了?林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这么说,温鸾便耐心等着。
林间的时间过得尤其漫长,温鸾不知?道等了?多久,偶尔间听到有夜枭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她抬头去看,隐约瞧见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
她定睛,是?长乐。
“前面只有一条路,再往前走,我预计了?下?,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可以走到最近的一个村子了?。”
他说着,擦了?把汗,抓过板车继续拉。
温鸾赶忙起身,提着灯走在长乐的身边。
她一路一声不吭,偶尔有从草丛蹿过的蛇虫鼠蚁,尽管吓得脸色发白,仍旧咬着嘴唇,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一走果真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看着蜡烛只剩下?最后一小截,再走就要熄了?,温鸾终于看到了?点着零星烛火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