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瑞香松香都吓了一跳。
顾溪亭矮身坐进车厢,目不转睛地看着温鸾,透着长久不见所带来的灼灼。
温鸾只顾得上压住自己狂跳的心,作势要起身行礼:“三表哥……”
顾溪亭伸手托住她的手肘,轻轻将人按回位子上,问:“秋葵说你要见我?”
他才从皇城司出来,半路遇上了刚找到长林的秋葵。他往通平巷去,温家的马车从通平巷出来,正好撞了个迎面。
马车只停了一瞬,很?快又行驶起来。
温鸾掀开边上的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答说:“九娘在温家。”
她说完,有些愧疚:“我家丫鬟胆大包天,帮着九娘偷偷从……跑出来了。”
顾溪亭搁着帘子,对外面的人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长乐“驾”了一声,有马蹄哒哒跑远。
温鸾有些不解,愣愣地望着顾溪亭。
顾溪亭笑了一声:“跑出来也好……比留在四房,被她爹娘硬生生逼死好太多了。”
温鸾唔一声:“九娘想活得。没人想为了一件不如意的事,就真的割舍掉性命。”
温鸾一说话,好看的眉头就微微蹙着,顾溪亭看着她,有些出神,良久垂下眼帘:“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样?”
他记得,几年前,她还和那个季瞻臣有过婚约,如果不出意外,她理该平平顺顺长大,然后到了年纪顺理成章地入季家门,成季温氏。
温鸾抿抿唇。
上辈子的温鸾乖顺听话,一派天真地听从满怀信任和惋惜地阿爹,早早嫁进季家,给季母冲喜。于是有了之后那几年的苦楚和困境。
所以,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甚至压根不能和九娘比。
九娘敢不顾一切反抗,拿性命抗争。
九娘其实是最有胆魄的那个人。
“知道当初四房是如何和禹王攀上关系的么??”
温鸾摇头。
顾溪亭笑:“四房堂叔因腿有疾症,学识也不行,一直没有官身。太爷爷为了照顾这?个年纪最小的嫡孙子,特意分给他几间铺子,盼他能靠着铺子的营生,不至于差了家中其他几个兄弟太多。”
子嗣多的人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顾家并不例外。
有了那些铺子,四房的日子自然不会紧衣缩食,哪怕比不上有爵位的长房,但与二房三房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有的人大概就是天生不适经商的料。顾家太爷,开国公顾沣过世不久,四房的一家铺子就不得不转手了。
又过几年,又转手两家。
等到一直帮忙撑着弟弟和侄子一家的长房老太爷过世,四房直接就垮得只剩下三间铺子。
顾洗一直拼了命想把营生坐起来,他腿不好,却是个脑子活络的,就可惜总遇上问题。
这?次如果不是凑巧得了件禹王妃十分想要的香料,顾洗还不见得能与禹王妃跟前的喜公公搭上话。
顾溪亭将事情简单解释了遍,视线落在温鸾线条柔和的侧脸上,静静等着她开口。
片刻后,温鸾睫毛微颤:“所以,我拒绝了禹王妃的提议后。四房就……把九娘推举给了禹王妃?”
顾溪亭唇角微翘,目光转向车帘外,透着浓浓的嘲弄:“你后来的事让禹王妃丢尽了脸。禹王差点就收回了王妃在府里?所有的权力?。如果不是怕几个妾室欺辱到王妃头上,怕世子在外名声有损,禹王妃有的苦头吃。”
他回头,目光直视着温鸾:“不过后来九娘的事。与你并无多大关系。禹王一开始并不同意让九娘进王府,王妃也不同意。四房缠了很?久,还想方设法拉着九娘与见了禹王长子。”
“九娘是个好性子的,生得也十分随和,禹王长子喜欢她,自然就在王爷王妃面前多有痴缠。”
他说着话,眉间有鄙夷,也有难掩的倦色。
“禹王素来心疼长子,拗不过他,亲自见过九娘,见她生性良善,为人也十分温和,遂允了这?门亲,叫四房心满意足。”
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没暴露,禹王与四房结亲的缘由中,并没有多少是因为他,更多的还是出于对长子的疼爱。
但世子一死,四房立即有了悔婚的意思,即便禹王是个君子,只怕也会心生恼怒。
更何况,禹王不是。
顾溪亭的背脊慢慢紧绷起来:“我早先不赞同顾家与禹王府牵扯上。但四房既然有自己的主意,那就自己去,我不拦着,至多我看着些,免得出事后牵连上家中其他人。现在也一样。”
马车很?快回到通平巷。
在温家的后花园里,顾溪亭见到了正在陪小大郎玩耍的九娘。
她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小大郎缠人十分厉害,她被缠得脸上不由带着淡笑,没了之前的伤心难过。
温鸾领着人往边上走,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表哥……还是你说吧。”
顾溪亭嗯了一声。
那头九娘已经见到了人,神情一瞬有些怔愣,旋即回过神,将小大郎交还给一旁看着的奶娘。
温鸾想离开,让他们兄妹说话,九娘却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温鸾一惊,九娘急道:“八娘若是没事,不妨……不妨在这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