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僵持了半晌,明迟松了口,“待你母亲回来,你跟她说明,若她同意,我便无话可说。”
林向晚面上一喜,她母亲不拘小节,相比之下,父亲这关才是最难过的。
“多谢父亲成全。”林向晚撩起衣袍,利落地跪了下去,给明迟叩了一首。
后面站着的云宸也随她一起跪下了。
明迟心里还过不去,没有去扶,只双眼在林向晚和云宸之间徘徊了一阵,转身出了竹林。
“阿妹。”林煜见父亲走了,几步上前扶起林向晚,视线却错开她去看后面那个男人。
约莫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干净,不躲不闪地回望着他,然后躬了下身。
林煜也略微点头回礼,他对这个教坊司的男人并没有如明迟那般的排斥,一个奴籍的男人而已,何况瞧着很乖。
“我见你下午恍神不振,恐你晚上又入了魇,这香囊予你,有安神之效。”
一枚精致穿线的软锦荷包放在林向晚的手心,隔着段距离,都能嗅到里面弥散出的清香。
林向晚心中一暖,忽然有些鼻酸。
她兄长素来如此,极擅绣活,知书达礼,性子也温和,平日里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要顾念着她。
这样一个如莲如玉的人,怎么能让那些人糟蹋了......
她们都该死!该被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林煜见自己妹妹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不明道:“怎么了?不喜欢吗?那也无妨,我回去再重新......”
“喜欢!”林向晚忙收拢了手,将荷包放进怀里,她瞥了眼身后的云宸,男人十分乖巧地候在那里,便是被冷落了许久,也不见他面露不悦。
林向晚一时情不自禁,交了底,“哥哥,我想娶云宸做正夫。”
“果真?”林煜有些惊讶,“母亲会不会不允?”
“届时再说罢。”她弯起一双莹亮的双眼,上翘的眼尾透出几般狡黠,状似不经意道,“哥哥可有心仪之人呐?”
“我?”林煜淡淡一笑,“我整日圈在林府,到哪里去心仪人家?我观父亲走时,怕是还气着,今晚也不知睡不睡得好,我再去看看他。”
说完,他步履一顿,想起什么般看着林向晚道:“可要我另备一间卧房?”
林向晚摇了摇头,“不必,云宸今晚与我宿在一处即可。”
什么?这么快?
云宸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慌乱地看了那兄妹二人一眼,心脏突然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他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没想到这同寝......会来得这么快!
林向晚一回头,就瞧见男人错愕的眼神,发呆一般直直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这若是换了别人,必要想方设法爬她的床,哪会如云宸这般,是这么一个表情。
她略寒暄几句,拜别了兄长,来到云宸身边询问:“你想一个人睡吗?”
林向晚有意试探,只想瞧瞧男人是什么反应,会怎么回答。
只见云宸低敛着眉目,怯怯望了她一下,仿佛是不肯同寝,又怕她不悦,浅色的朱唇欲言又止,显出委屈的模样。
接着林向晚便听见自己替他作出了回答,她带着商量的语气,低声道:“我卧房的汤池很舒服。”
这才见云宸点了点头。
林向晚隽丽清婉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笑意,引着云宸去了她的卧房。
时隔半日,再度回到这卧房之中,林向晚觉出一股不真实的虚妄来,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林府灭门和现在,哪个才是梦。
云宸跟在她身后,略微扫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皆是简约大气的楠木家具,和他印象中并无多少出入。
尤其是悬挂在金丝楠木方榻上的那柄巨大的玄铁虎皮弓,云宸至今都清楚记着它的模样。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林向晚,她便是在马上。
林向晚极擅骑射,她的弓比别人的都要大上两倍不止。巅峰时期,她可以用她那柄巨弓齐发十箭,且全中红心。
时有的皇家骑射围猎,只要有林向晚在,就无人可以胜她。
林向晚回过了身,正要嘱咐什么,却见云宸对着她那柄穿云弓入神,道:“你对它有兴趣?”
“只是看看。”云宸收回了眼,微抿着唇瓣露出个浅笑,“觉得此弓和将军十分相称,想必,有个好听的名字罢?”
他只是顺坡往下这么一问,林向晚这柄弓的名字,他当然知晓,名为穿云,取穿云破甲之意。
穿云弓身形巨大,发出的声音也不小,一箭发出如有龙啸,若是多箭齐发,更是魆风骤雨,当年林向晚上阵杀敌,敌人光是听见穿云之名,便瑟瑟发抖。
他水润的凤目中柔光点点,注视着林向晚姣好的侧颜,等待着从她口中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然,林向晚朱唇轻启,却道出两个陌生的字眼,“它叫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