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璇璇的问题勾起了尽弭久远的记忆,那是他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不久的事情。他辛苦打工攒下的学费生活费在去学校的路上被偷了,伤心惶恐的他站在学校门口像是掉进了无声的深渊。
不停地往下坠。
他没有去报道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只知道,如果那天陈璇璇没有来敲开他的门,没有擅自进来,让门敞着的话,他就会死了。
……所以他以前才会强调“不可以随便进我的家”、“只有我在家,并且给你开门才可以进来。这是礼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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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赵等的眉头皱得死紧,“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犯罪世界里,尽弭的身份会像现在这样与受害者紧密联系。”
“以往最多也是和受害者接触后建立联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尽法医直接就是受害者的亲密对象。”何时岁沉吟片刻,又道:“说不定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一座旧居民区,尽法医是顶替了谁的身份在与受害者接触。”
实习小李立刻去调查,半小时后,他摇摇头说:“也不存在这样的旧居民区。”
“这就很奇怪了,凶手是出于什么心理给尽弭老弟安排这样一个身份?”
说话的是擅长犯罪心理的29岁刑警徐晟员,他长着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与他细腻的观察推理能力有些出入。
“而且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受害者不在医院,不是凶手的‘患者’?”徐晟员尝试从毫无规律的犯罪时间去分析,“是因为这一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与其他几位相隔太远吗。”
陈璇璇死于三年前。
而另外4位,也就是被归置到医院里的几位受害者则都是最近一年发生的事。
“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受害者里明明有一位已经15岁,为什么在医院里只有不到10岁的样子?凶手为什么会把她当成不到10岁的孩子?”徐晟员绷着脸。
另一名许久没说话的、看着冷冰冰的男刑警开口了:“也许不单是凶手的心理扭曲,还有受害者的心理。那个外表看起来有15岁的少女,极有可能在长期的家暴环境下心灵已经停止成长,而凶手知道这一点。”
“啊……难怪我的专长几乎分析不出东西来,合着不完全是‘犯罪心理’。”徐晟员叹了口气,“说到这每一次看尽弭老弟破案我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到底是怎么发觉的?按理说在犯罪世界应该比在外面的我们更容易被迷惑才对。”
“尽法医又不是我们。”何时岁在来A市之前就对尽弭有所耳闻,但她不以为意,觉得自己的室友们不过是花痴尽弭的外貌。
尽弭的颜值不止是在法医中,放宽到整个司法机构也没有人敢说自己比得过。可等到她真正成为尽弭的同事,她才发现这人的能力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颜值。更重要的是,尽弭从来没有做出觉得自己很帅的举动,这反而让何时岁觉得尽弭很帅。
“咳。”何时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微红的脸,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作为法医犯罪侧写能力比我们任何人都好,哪怕去到犯罪世界,他也一定保有一颗坚持正义的心。”
见有人开始夸偶像,实习小李抓住机会就是猛夸:“不仅正义还善良!他给小女孩上药、买衣服、买糖!还给她洗头!”
赵等一盆冷水浇下来:“你刚才没仔细听吗?尽弭是替了谁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你是想夸凶手正义且善良?”
“我……”实习小李很委屈,凶手做那肯定是别有目的,但这不是偶像做的吗……偶像他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啊……当年就是他替他妈妈追回真相的。
所有人都放弃了。
包括他和他妈妈。
只有尽弭坚持认为他妈妈不是凶手,哪怕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妈妈。
是尽弭一个人搜证,赶在法庭宣判前提交了证据,让案子得以重审,真正的凶手才能落网。
他的妈妈也由此洗清了罪名。
不管尽弭替的是不是凶手,他都不会做“杀了陈璇璇”这件事!
实习小李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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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尽弭陷入回忆的片刻里,陈璇璇接连抛出两个问题:
“死了是不是就不痛了?”
“哥哥你能不能杀了我再自杀。”
陈璇璇的惊人之语把尽弭从回忆拉回到现实,他关上热水开关,往桶里兑了些冷水,“说什么呢,哥哥那次不是自杀,只是意外。”
试着水温合适,尽弭拿来椅子,让陈璇璇坐在上面,肩膀脖子那块则枕在他的大腿上,他舀了一瓢水,“要是烫就告诉我。”
尽弭把头发润湿后,挤出了最后一点洗发水,给陈璇璇轻轻揉搓,说:“死后痛不痛我不知道,但死的过程一定很痛。比现在璇璇的痛,要痛很多很多倍。”
一遍并不能把陈璇璇的头发洗干净,尽弭便把洗发水的盖子拧开,往里装了点水,晃了晃瓶子,把稀释后的洗发水倒在陈璇璇的头发上,又帮她洗了一次。
洗完头,尽弭拿着毛巾给陈璇璇擦头发。
许久没说话的陈璇璇突然笑了起来,她说:“哥哥,医生的手都会这么好看吗?”
“看不到也能发现我的手好看啊?”尽弭被陈璇璇的笑感染,声音也带上了一点笑意。
陈璇璇肯定道:“哥哥手上有十个螺螺,刘奶和王伯都说这种手这辈子一定衣食无忧呢。”
“十个螺螺吗,我还真没注意过。”尽弭说着去看自己的手。
——上面别说指肚的螺旋,根本连指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