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楼下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还有二胡伴奏,配着这茶点,当?真是享乐。
然而?,宫中乐坊弹奏的曲子比这民间小调,不管是技巧,还是乐感,都要?高雅精湛多了。皇帝在宫里都听得不多,偏跑来龙蛇混杂的小茶馆子里听曲,若非有特殊目的,不然沈旖是不信的。
未等沈旖问出来,楼下唱曲声停了,一阵杂乱无章的叫好拍掌过后,另一种带着怪腔怪调,又让人忍俊不禁的声音响了起来。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树上鸟多音杂乱,河里鱼多水不清,今儿个,咱就来聊一聊,这深宅后院,是清,还是不清--”
“先生莫多扯,上回谈到?荣国夫人两进?宫,又出宫,这第三?回,到?底能不能进?得成,进?了又多久出来,先生给个话?呢。”
“是的是的,皇上对夫人又到?底是憎,还是别的,为何进?宫出宫这般儿戏。”
沈旖吃着点心,陡然听到?楼下在谈论自?己?,亦是怔住了,下意识看向仍是云淡风轻,无比闲适的男人。
她早知她在民间的名声已?经传开了,有关她的谈资不少,可真正自?己?听到?老百姓谈论自?己?,还是头一回,感受又不一样了。
说不上有多不高兴,但也不会有多愉快。
出于好奇,沈旖走到?窗边,想听得更清楚些。
“莫慌莫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还得细说。”说书人老神在在,仿佛是知晓了内情,内心早有定论。
沈旖不由笑了,她本尊在这里,都说不清白,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又懂了?
“你们且想想,脑子里转一转,荣国夫人哪回出宫,不是雀上枝头,青云上跨了一大步。”
说书人引出了话?,当?即有看客回应:“是的,第一回进?了又出,从商户之家,高嫁入国公府,着实是扬眉吐气。这第二回呢,更不得了,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国夫人,便是宫中那些妃子,看到?她也要?低头呢。”
“可不是,这要?再来一回,还不晓得怎样的造化。”
“都已?是国夫人了,国夫人之上的又有几人,再来怕不就是贵妃娘娘了。”
“对的,就是这个理儿。”
当?真是好事人比当?事人看得更明?白,沈旖听到?这里,想了想,还真是这回事呢。
周肆之前也提过贵妃一说。
沈旖转身回到?桌边,以肯定的语气道:“说书人是皇上安排的,为妾造势,铺路。”
“不造,要?势,自?己?挣。”男人否得也快。
沈旖也就听听,没当?回事,拿了快糕点亲手递到?帝王嘴边:“皇上深谋远虑,想的事多了,难免累身,多吃些,补补。”
周肆吃了两口,就把点心推回给沈旖:“你吃。”
沈旖也不客气,边吃点心,边起身,又到?窗边听故事。
楼下仍是热热闹闹,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褒有贬,逐渐形成了两派,你一言我一语,争执得厉害。
贬她的观点很?明?确,商户女,又嫁过人,何德何能三?进?宫,别说贵妃,做个小妃嫔,都不够格。
沈旖听到?这,竟然觉得深有道理。
褒扬她的,更明?确。
“一个女子,暂且不论她配不配,但好歹人做到?了。是问在座各位仁兄,若换作你们可真有那个胆量舍命救主,又是谁家有那个魄力,交出一半的家财丰盈国库,国库丰盈了,赋税减免了,受益的还不是我们大昭子民。论忠义论品德,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比得上荣国夫人,你们自?问,你们做不做得到??”
一席话?,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沈旖有被感动到?,更有些愧不敢受。
天?晓得,她和皇帝有染的事,谢氏知晓后,立刻表示要?将一半家财上交国库,为她挣底子。
她其实是不同意的。那时的她就没想过跟周肆有将来,自?然不肯拿家里做赌注,因着这事,还跟谢氏闹得很?不愉快。
到?了这一刻,沈旖方才?彻底领会到?母亲的良苦用心。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世上真正的智者太少。大多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且大多数都是俗人,真正能够让他们信服的,唯有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想到?这里,沈旖想家了,恨不能转瞬就到?谢氏面前,抱抱母亲,跟母亲说声对不起。
“站那不累,过来。”周肆见不得沈旖久站,她不觉得累,他替她累。
沈旖慢腾腾走过去,坐回到?男人身边,两手托腮,瞧着他,也不吭声。
周肆放下了茶盏,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俨然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淡然,只道:“不必谢朕,往后多想想朕,少折腾朕,就当?是你有良心了。”
沈旖点头,深以为然,过了一会,仰起了素白无暇的小脸,好奇问道:“所以,皇上对我这般,当?真不是为了我家那万两金,十万两银?”
闻言,周肆抱起沈旖,默默将人放到?一边,一脸嫌弃。
“一边去,莫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