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和卫辞回到咸安宫的?时候,戏台子上的?敲锣打?鼓已经停了?,王直派人?焊了?铁笼子,说要当众表演法师降狐妖,众人?正乐呵呵之际,太安门小太监的?通报声一直传到大殿里。
从奉天门到咸安宫有很大一段距离,藩王进京是大事,往年藩王也有几年十几年不进京的?,就臂如豫王司马烜,自离开郢都前往金门就藩之后就从未回京过,至今已有十三年。
卫辞回到席位上的?时候,燕王正好与她一起回到大殿上,匆忙间两人?错眼?撞了?个正着?,卫辞心里发虚,连忙别开脸坐在?位子上。
刚刚匆忙,还没来得及问清燕王与长公主的?婚事到底如何?料理,按理说燕王进京这样?好的?机会,皇上和太后会平白错过,削藩了?那么多年,如今送上门来,岂会放之?
燕惟如今日穿的?是入宫朝服,虽说是异姓藩王,但一切礼仪规制与亲王相同,头?戴七缝乌沙皮弁帽,身穿一袭粉米青衣,腰间佩亲王大带,副以四彩小绶,手里拿着?上朝时所用的?九寸玉圭。
所有的?装束皆循按大郢规制,一点挑不出错来,不得不佩服燕王的?气性,这一趟进京,实则是一场鸿门宴。皇上等着?削藩,可也不是说东就是西的?,所谓出师要有名。
俗话说,独个人?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燕王进京不可能带着?军队,必定只有几个亲信在?身边,势力再?大也未免势单力薄,正是好打?压的?时候。
上丹墀,拜大礼,无非是些?客套话,在?座所有人?谁不心知?肚明?。陆渊退回在?郑则盈身后,正好对着?燕王席位,酒杯推盏间,觥筹交错,眼?神交汇一处,但也随即别开了?脸。
太后开口朝着?皇帝道:“听说王直要给哀家上一出戏,是什么番?”
司马翊笑道:“母后,王直要演的?可不是打?番戏,您还记得今年郢都闹狐妖的?事情?那狐妖如今被王直捉住了?,今儿就让大家瞧瞧那狐妖的?模样?。”
太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今年开春的?时候,京城闹狐妖,下至百姓上至皇宫,都深受其害。据说和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狐妖作祟才小产的?,还有前年黄河水患也有些?说头?,总之不顺的?荒年,似乎总样?样?都能和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搭上边,众人?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狐妖作祟。
“母后要是想听打?番戏,等明?儿儿子叫个戏班子上您仁寿宫去唱,十番戏轮着?上。”
太后笑道:“哀家也老了?,听见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心里也痒痒,等再?过几日过年的?时候叫来罢。”突然转头?朝燕惟如,“建安可有这些?打?番戏的?玩意儿不曾?”
太后有意问他,燕惟如一凛,站起身作揖道:“回太后,这十番戏其实是源自江南苏州一带,后来被天津人?带到北方来,又?称‘北十番’,和建安的?十番不大一样?,卫辞公主应该知?晓。”
卫辞这厢心里正盘算着?燕惟如来京的?意图,听到他突然提起自己,忙端正了?身子,与他错眼?撞在?一处。
“哀家倒忘了?,卫辞是姑苏人?。”太后调转视线朝卫辞,问道:“卫辞,你可曾听过真正的?十番戏?”
卫辞心里怵怵的?,站起身与燕惟如遥遥相对,挺了?挺腰道:“卫辞十一岁就来郢都了?,往年在?姑苏的?时候,因为我娘不爱听戏,也就从来没听过,十番戏也只听外人?提起过,至于是什么样?的?,卫辞也没见过。”
太后听罢笑起来,眯眼?打?趣道:“我说呢,人?家燕王见识渊博,你哪里就能比得上了?。赶明?儿燕王和卫辞一块上哀家的?仁寿宫来,你们两个南方人?也听听,这十番戏和你们那儿的?一样?不一样?。”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有了?数,明?摆着?的?事,太后有意要撮合燕王的?卫辞公主。早半年前就传出风声,随着?卫辞下江南一趟,这事就闭口不谈,如今人?家燕王都上郢都来了?,这事估摸着?又?要该重新提一提了?。
郎才女貌,众人?也乐得看佳偶天成的?事儿。
卫辞听了?忙羞得低下脑袋,这话该怎么回?太后明?着?下圈套让人?跳,等到去仁寿宫一块听戏,这赐婚还不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么,她一下慌得没了?主意。
郑则盈坐在?案上,端起琉璃酒杯抿了?一口,对着?身后的?人?淡淡轻声道:“本宫倒觉得这主意不错,陆渊,你说呢?”
陆渊就站在?她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外头?正放着?烟花,旁人?根本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
他低眉紧紧敛着?,在?燕惟如和卫辞之间来回徘徊,虽说八字还没一撇,可这样?的?场景让他心里不大滋味,双手负在?身前,捏住衣袍的?边儿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偏头?朝身后孙启寿道:“去叫王直进来。”
郑则盈听见身旁人?的?吩咐,并未在?意,嗤笑道:“你比本宫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
他视线依旧朝前,并没有立刻回她的?话,半天才道:“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
见他退出了?大殿,郑则盈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