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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1 / 2)


没多少人放假还喜欢待学校的,就算留校,晚上也总得结伴三三两两地往外跑。

最近可能有什么电竞比赛,学校后门那家网吧门一直半开着,外面路灯坏了一盏,映得光线有些昏沉,有几个学生没穿校服,从门里走出来,站在路灯下点了支烟,氤出半空雾气。

没穿校服也一身的学生样,就算学坏脸上也总有些稚嫩扔不掉。

陈延偏过头,在光线闪烁中瞟了一眼于砾。

这个人就不一样。

他一直觉得陈延身上有股子野气。

不知道是从哪沾上来的,性感得不得了,就算乖乖穿着校服,也有些痞气在身上,好像随时就能脱掉外套露出腰上别的一把大砍刀似的。

——当然,砍刀太过粗俗,也不符合于砾气质。

他更适合点根烟靠在墙边,看人群在他面前打斗,万事不经心又随意轻瞟的模样。

所有人都知道陈延长的好看,长久出现在同一场合,就算瞧见于砾,也只会觉得这两人是真的般配,却忘了于砾的长相极具侵略性。

他不像陈延那般明艳,谁瞧见都是一副笑模样,轻而易举就暖进人心里,品出一杯七分糖芋泥啵啵的甜;他甚至连眉骨上都有一道极细小的疤痕,生生将右边眉宇砍断,配上过于立体凌厉的五官,显出几分不好招惹的戾气来。

但一开始应该也不是这样。

至少在脱去试探算计的偶尔角落,陈延也会想起刚入学时的自己。

想起光线霭霭的器材室,想起被人惊扰心生不悦的于砾。

他并非搬不动架子鼓,只是在笼中被困得久了、压抑长了,在想要跳脱出来的路上遇见一个人。

于是不管他是好是坏、是美是丑、是知音还是陌路,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想要抓住。

抓一个人,陪他一起疯一会儿。

在天光掩映下暗沉的白昼,疯成从来没有人敢去想象的模样。

换个时间,陈延就算看见有那么一个人在器材室,估计也不会拉他和自己一起沦陷。

偏偏是那个时候,偏偏于砾在那,偏偏他当时满脑子不服、满肚子厌世,就算看见不好招惹的人也非要上去叨扰一番。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陈延至少也能跟自己说,这人并不是那么不好相处。

有人怕他、也有人追求他,有人贬低他、更有人夸赞他,再不好相处也不会随随便便看一个人就冷脸,只是单纯对陈延这样而已。

陈延原以为自己在钓鱼……

他收了视线,桌上满面狼藉,话题早就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赵大山后半截像有心事一样,肉没吃多少,酒到是喝了不少,对面陆文涛已经喝醉了,眼镜挂在鼻梁上,整个人往张铭身上歪。

于砾去结了账,看向陈延:“回去?”

风里裹着炭烤烟熏的味道,人声淅沥车流轰隆,陈延抬头看他的时候不小心看见旁边高楼中一扇一扇亮着灯的窗。

他迅速移开视线,冲于砾伸出胳膊,“酒喝多了,起不来,哥哥拉我一把。”

“哎呦卧槽!你们俩注意一点啊!”陆文涛都打酒嗝了还能嚎,“咱学校再开放你也不能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吧,张飞看刘备可不像你这样!”

“那当然不一样。”陈延怀疑自己是因为喝了酒,说话越来越刻意,往于砾底线试探:“张飞有嫂嫂,我又没有。”

“……草!”陆文涛直接踢飞了一张塑料凳子站起来,一脸的没眼看,拔腿就往前走,留一个后脑勺冲着他们,走出两步还往后喊:“老张!扶我一把!”

张铭视线在于砾脸上停了一瞬,垂下头弯了弯唇角,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只有赵大山还留在原位,说不清究竟是什么脸色地看着他们俩。

陈延穿了件短袖,快晚上十点了,风有些凉,胳膊垂在空中不断被吹出细小疙瘩,他也就在那僵着,维持着笑意看于砾,甚至不时将臂肘往上抬抬,像是钓鱼的人在试探饵料是否充足。

赵大山终于看不下去,扭过头爆了句粗口,推开椅子追上陆文涛他们。

于砾看着他,良久才出声说了句:“别玩了。”

陈延一怔。

他要是说别的话,哪怕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一句,陈延都能接着逗,可这三个字顺着风飘进耳朵里,连实体重量都没几分,他却一下醒了酒。

“没劲。”他说,手腕下垂,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于哥,你真的没劲透顶了。”

陆文涛得亏是先跑了,不然他在这,准得要反驳陈延一句:你说没劲你还一个劲聊骚,欠的?

陈延心道:贱的。

这离学校大门很近了,过条马路,再顺着银杏遍栽的路走上几百米,就能看见附中门口那块大石头。

一整块白石,面上雕着几行字:

清水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愿青年学子蓬勃向上、奋发图强

——20xx年x月,沈x字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题,陈延一概记不得,就算路过看见了也实在懒得记。

住校生一般不出校门,就算出来也大多是从南边那栋老实验楼后面缺了一截的墙往外翻。能记得一个写字的人的姓,还是因为人家是市书法家协会的一个副会长,高一入学的时候学校请了过来做演讲。

陈延有幸,跟他同台过。

只不过那时候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军训汇报典礼上的事也发酵了几天,陈延被请了上去做检讨。

他一般不喜欢记有损自己形象的事,但现下他突然就想起来那天也是初秋,天气还蛮热。

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人家穿了身深蓝色旧式西服,体态已经有些佝偻了,脊背却还是硬挺着,半点不肯松懈下来。

沈老在他后面做的演讲,主席台上擦身而过的瞬间,陈延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让人,一句“戏子误国”却不偏不倚地进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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