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
乔良愤怒地喊,她死死抱着吕华珍拼命往后拖!
办丧的人讲要穿寿衣,乔媛媛不懂没准备,她过去问吕华珍,吕华珍立刻压低声音,用无比清晰理智的声音跟乔媛媛交待。
乔良站在一旁心都是木的,果然,她竟然在心底还存了一丝期待,果然是作秀。
乔媛媛跟丈夫去镇上买了一套寿衣回来,办丧事的人给乔成安换了衣服。
乔良看到了乔成安的手,蜡黄蜡黄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乔成安过世了,这边老人过世要儿子披麻戴孝,孙子挑灯打柳枝,乔才在牢里没出来,这事吕华珍一直对外瞒着,怕别人笑话。
乔成安生病的时候吕华珍就怕他熬不到乔才回来,一直跟乔良几个姨商量,乔良五姨讲不办丧事,骨灰火化了留在家里等乔才出来再办丧事。
乔良跟乔媛的意思不能等,怕对乔成安不好,要让他入土为安,虽然知道是迷信,可能是自己的亲人太心疼了,到这个时候什么迷信她们都选择信,她们之前就商量过,乔良披麻戴孝捧哀棍,外孙挑灯打柳枝。
乔良当时跟吕华珍讲了,家里有人过世怎么可能瞒的住,你家里不办丧事别人谁还能不知道乔才出事坐牢了。
吕华珍怕骨灰盒留在家里招鬼她害怕,最后同意了,乔良披麻戴孝捧哀棍,捧着乔才的那一份一起。
丧事里,吕华珍一直表现的悲伤过度失魂落魄,什么事也不问,外事缺什么买东西全是乔媛媛跟人打理,乔良披麻戴孝迎客烧纸。
8月4号,乔成安送去火化,乔良捧着遗像上了灵车,乔媛媛的儿子小李博跟着挑灯打柳枝。
挑灯打柳枝本来要孙子办,没有孙子让侄孙来办,就是乔良二叔家的孙子,乔良跟乔媛媛都不同意,一定要李博来,吕华珍说二叔不太高兴,乔良她们不管,她相信乔成安泉下有知也会要李博来为他送终,不管是外孙还是外孙女,而不是外人!
坐在灵车上,哀乐让人碎心,乔良终于哭了,眼泪滴在黑白的遗像上,去火化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乔良抱着遗像,心像老了几十岁。
原来,你不能替别人生,你不能替别人死,你不能替别人疼,哪怕是至亲,你再心疼也只能是一个旁观者,你看着他疼,你看着他一点一点痛苦至死,无能为力,你流再多的眼泪,抵不了他万分之一的痛苦,因为痛在他身。
原来人生是这样的,生老病死,从从来来都只是一个人。
到了殡仪管,最后一次在悼念厅里送别,乔良身为孝子跟李博一起捧着哀棍跪在一旁守着,亲人们最后悼念。
她头上披着孝布,手里捧着二个哀棍,别人都是捧一个,她捧了二个,她垂着头泪流满面,觉着可悲,她爸至死都没有见到儿子一面,所谓生儿子养老送终,多可笑啊,不是吗?
乔良最后一次看了乔成安,他被化了妆,脸色很好,样子很安祥,一点都不吓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8月4号。
乔良在心里记着日记:我爸没有了,火化了。
我抱着骨灰盒,骨灰盒是热烫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成了一盒灰,一无所有了,人生一世,不过一场空。
8月6号。
扎灵棚摆祭桌,移棺,吹喇叭。
乔良听到很多丧事唢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坐在乔成安的骨灰盒跟前,听别人为他吹唢呐。
葬礼结束了,乔媛媛也去上班了,她回到S市,算清了账,葬礼上的额外花费都是她出的。
乔媛媛要回了她之前给乔成安垫付的那1万块钱,一切费用算的清清楚楚,她只出了葬礼上她按习俗该付的那一部分。
吕华珍搬到楼上跟乔良一个房间睡觉,她不敢一个人在楼下,她害怕,她一直想把乔成安的遗像扔掉,乔良不同意。
晚上,乔媛媛发来账单,乔良把钱全数打给了她,吕华珍坐在床上跟乔良抱怨,心里不满:“那一万块钱你姐真不该要回去的。”
乔良看她一眼,她不觉着乔媛媛有错,“爸的医药费报一大半,总共花不到三万,别人家来看我爸送的礼金都一万多,你总共就花了一万多块钱还要她给你报,也不像话了吧。”
“你讲这话,她给他爸看病不是应该的吗?”
吕华珍不以为然,乔良若有若无地笑,不再与她争,她原本也说好要给一万医药费,她已经说了不给了,她爸的墓地费她出了一半,另一半算乔才的出,原本说好了她们姐妹三个平分,乔媛媛不肯出,乔良觉着应该,便自己出了。
乔良不觉着她姐做错了什么,如果没有乔才乔媛媛不会舍不得这一万,她会出的更多,可是这一样一算等于全是她出了,她觉着亏,她出了她不觉着是为乔成安尽了孝心,她觉着自己是在给乔才送钱。
10月19号,乔才从A市出狱。
吕华珍到处托人给乔良找对象相亲,每个亲戚都来家里劝说乔良,女孩年纪大了不好嫁,你爸不在了别让你妈太操心,你嫁人了你妈也安心了。
这样话,乔良听到麻木了。
她才21岁,就已经觉着自己很老了。
12月1号,早上6:30,乔良背着包从镇上上了开往A市的大巴。
坐在车上,她望着车窗外,给陈楠打电话。
“宝贝,你可来了。”
陈楠大笑,兴奋地叫:“我去接你,你放心,这边一切有我!”
乔良低下头,微微一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下雪了呢,她歪着头看窗外,眼一闭,眼泪便流出来。
人生,真的很短,很短。
这短短的一生,她不将就,她要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