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申屠凛微微怔了怔,片刻,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为了救她们用魔气灌体,即将堕落为魔,如今又一剑杀了她,难道还是?个聪明人不成??”
既然是?这个结局,那?当?初又何?必要救?
为了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搭上自己的命,难道不傻?
裴姝笑了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随即,纤长的手指轻轻擦去了剑身?上的血迹,不甚在?意的道:“救她,是?我想。杀她,亦是?我想。至于她是?愿意报我的恩情,还是?恩将仇报,这都是?未来?的事了。我猜不到,也?管不了。”
“管不了?”申屠凛偏头看她,目光晦涩,“她背叛了你,你不伤心吗?不恨吗?”
那?双墨深的瞳眸中是?单纯的疑惑。
她确实是?第一次下万魔窟,但是?当?初的那?些梦却让她知道了不少事。
其中便提到了睡石。
万蓉进门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那?是?草叶的血。
以她的敏锐,草叶把?睡石放进她的荷包时?,她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恨吗?
伤心吗?
裴姝唇角翘了翘,眼中并无多少波澜。
剑上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本来?的银白。
青衣女子右手执剑,锋利的剑尖对准了黑衣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我的剑,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
“尊上,可愿试一试?”
她含笑望着他。
申屠凛眉头微扬,眸中不乏嘲弄,转动指间指环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轻描淡写,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倒是?勇气可嘉。”他笑意渐深,“你拆穿了本座,难道就不怕本座直接杀了你?”
如今的他,想要杀死裴姝,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是?吗?”裴姝唇角笑意也?越发深重,万灵剑闪着淡淡的银光,她笑着道,“那?不如我们比一比?”
“看看是?我先死在?尊上的手中,还是?,我……先伤了尊上。”
话音未落,万灵剑已经朝着黑衣男人直入而去!
那?剑光一闪而过,锐意无比。
申屠凛看着朝他袭来?的银剑,却是?动也?未动,眸中含着淡淡的嘲讽。眼见着银剑到了面?前,他只随意一伸手,两根手指便轻轻捏住了那?看似锋锐的剑。
“万灵仙子,这便是?你的……”
这般不堪一击,在?他眼中就像是?小丑在?卖弄,他语带不屑,然而话未说完,指间的剑忽然便碎成?千万片,化为万千剑影,把?他牢牢地禁锢住了。
未尽的话,霎时?堵在?了吼中。
而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黑齐早就已经在?这万千剑影中狼狈的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这便是?我的剑,请尊上赐教。”
女子清冷的声音中含着点点笑意,话间,一滴金血忽地从她的眉心而出,瞬间落入了剑影之中。
“……凤凰精血?”
申屠凛平淡的眸中终于掀起了波澜,便是?他自己也?未发现,他的声音已然带了惊讶,“你竟然把?自己的凤凰血逼了出来??你不要命了?”
这滴凤凰血,便是?裴姝的凤凰血脉所?凝结而成?。
逼出这凤凰血,便意味着她放弃了这身?高?贵的血脉,往后非但无法再有?过人的资质,甚至还会沦为彻彻底底的凡人,断了仙缘。
他话音未落,那?滴凤凰血伴随着剑光已然炸裂开来?。
上古神?兽,那?是?超越仙神?一般的存在?。
便是?它的一滴血,也?具有?强大的威力。
“命,我当?然要。”万千剑影中,青衣女子面?色苍白,但眸中却含着笑,“尊上就不必为我担心了。以及——”
“你输了。”
“砰——!”
轰然作响间,申屠凛抬眸,却只见到青衣女子一剑破开屏障,身?影慢慢化为虚无,很快便消失在?眼前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猛然后退了一步,丹田一疼,下一瞬,一丝鲜红的血从嘴角慢慢溢出。
“尊上,您受伤了?!”
黑齐震惊的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眼里是?恐惧,亦是?不可置信。
申屠凛的修为可是?大乘期,而裴姝,甚至连金丹都已碎裂,苟延残喘的她,凭什么能伤得?了堂堂魔尊?!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黑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便是?裴姝的师尊问月剑尊出手,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他们尊上,更别说,只是?一个已成?废物的金丹……
黑齐的目光从申屠凛染血的唇上,落到了他的脖颈间,目光陡然一凛。
——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间,一条鲜红清晰可见。
那?是?剑痕。
若不是?申屠凛的身?体强度堪比顶级魔兽,这一剑……甚至能直接割下他的头颅!
怎么可能?!
裴姝怎么可能做到!
“万灵仙子裴姝,裴姝……”脖间传来?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疼痛,黑衣男人伸出拇指轻轻抹去唇边的血迹,语气莫名地念着这两个字,“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那?双墨眸中,却是?嘲讽多于愤怒。
她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一切的。
待他离开,她再出手结果了万蓉也?不迟。可她却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当?着他的面?,果断的要了她曾不惜化魔也?要救的人,再拆穿他。
“难道在?尊上心中,我是?个傻子不成??”
那?女子含笑的问话在?脑海中响起。
申屠凛猛地握紧了双手。
咔嚓!
拇指上的指环因为用力过大,碎了,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尊上?您的伤可要……”
黑齐小心翼翼地看着神?色莫名的男人,他本还想问是?否要去寻找裴姝,毕竟裴姝竟然胆大包天的伤了尊上,必该遭受惩罚。
只是?没等他说完,便见男人忽地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黑齐一愣,随即,忙跟了上去。
天上忽然开始下起了雨。
万魔窟的雨与外面?的雨不同,它是?黑色的,落在?身?上,甚至会带起尖锐的刺痛。所?以,下雨的时?候,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甚至是?低级魔物都会躲起来?。
申屠凛站立在?雨中。
黑色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抹去了他脖间的血迹,只隐约有?一条血痕若隐若现。
他走到了院子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是?半魔的臭味。
黑雨中,一具小小的身?体倒在?地上,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混在?雨水中,形成?了一种恶心的乌红色。
一团魔气萦绕在?那?具半魔尸体的周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那?小小的身?体忽然动了动,一对鲜红的角从额上冒了出来?。
“这是?魔化了?”
黑齐惊讶地看着草叶额上冒出的一对角,语气有?点淡淡的惋惜,“可惜,已经死了。若是?早点,说不定……”
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余下的话却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见那?本来?已经冰凉僵硬的半魔小女孩,忽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黑衣男人目不斜视的从那?具小身?体旁边走过。
“……救命。”
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黑衣男人的衣摆。
黑雨中,男人垂首,一双淡漠的眼清晰可见。
*
“你在?干什么?!”
万灵峰上,多了一块墓碑,上面?用鲜血写出的爱妻裴姝四个字清晰可见。
闻人靖单膝跪在?墓碑前,面?色悲戚,破皮的指尖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眼见着最后那?个墓字便要写完,墓碑却忽地被人一掌拍成?了两段!
仲无愁无比愤怒的拍碎了那?墓碑,目光冰冷的看着闻人靖。
自从那?一日顿悟后,他渡劫成?功,如今已然是?金丹期了。
按理,晋升金丹是?要回宗门举办金丹大典的。
但是?仲无愁却一直没有?离开天啸门,回神?音门。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修炼,便是?来?这万灵峰。
哪怕万灵峰上已然没了那?个让人朝思暮想的倩影。
可仿佛只有?到了这里,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裴姝虽不在?了,可似乎却从未离开。
万灵峰上的一草一木上,仿佛都有?她的身?影。
即便每多看一次,他的心便多痛一分,但仲无愁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来?这里,像是?受虐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走遍万灵峰上的每一寸土地。
万灵峰很安静。
这些日子以来?,这里除了他,便再没有?出现任何?人。
仲无愁倒是?没想到,闻人靖却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甚至……
他嘲讽的看着那?块石碑,上面?的爱妻裴姝四个字刺眼到了极点,也?让人愤怒到了极致,他冷冷的道:“闻人靖,你有?什么资格写这四个字?”
闻人靖面?色难看的看着被拍碎的墓碑,随即,又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块新的石碑。
仲无愁继续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与裴姝早便解除了婚约?现在?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你和裴月才是?道侣?!”
“……别说了!”闻人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为何?不说?”仲无愁无不嘲弄的道,“你既然做了,难道还不敢承认?闻人靖,你现在?这样做,又是?做给谁看的?”
“裴姝死了,死在?了你和裴月的道侣大典上!”
便是?有?回天经,可找不到她的残魂,也?救不回她。
他们根本下不去万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