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地方,折阳左耳的铜铃耳坠几声脆响,他远远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那身影蹲在路灯下,脚边没有影子,伸出来在地上写画的手指青紫,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慢慢抬头,脸几乎被头发挡住,隐约能看到漆黑的眼珠。
布偶猫等不了了,上去厉喝一声:
“就是你要吃小孩?还抢小孩的糖?你一个当鬼的好不要脸!”
布偶猫喊完就站到了折阳身后,怂得不能再怂了。
披头散发的鬼见一只猫开口说了人话,折阳几人更是来势汹汹,立刻嘶吼一声扑了过来。
折阳察觉到身后的荆悬要动,立刻主动牵起了荆悬的手,不让荆悬出手,他知道荆悬要是出手,这鬼怕是要魂飞魄散。
他抬起另一只手,“嘭”的一声按住了扑过来的鬼头。
这鬼个子很小,比身高178的折阳还要矮上不少,估摸着还不到一米六,此时被折阳一手顶着头,双手往前乱抓,什么都够不着,嘴里嘶吼呐喊着,喊着喊着有点卡壳,弯腰咳嗽起来。
这鬼一边咳嗽一边转身,闷头就想跑,被折阳扯住了后脖领,一用力又给甩到了他们身后。
小个子鬼见前面路被堵住,转身想往后跑,又被布偶猫拦住。
布偶猫发现这鬼没什么本事,又支棱起来了,浑身炸毛冲着小个子鬼呲牙。
小个子鬼见前后都没路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清脆,是个女孩子。
“大大大大哥,我跟你们没仇吧?你们干嘛来抓我啊?我虽然是个鬼,但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们的,谁让你们一副来找茬的样子啊!不仅猫会说人话,还有个带着鱼头套的怪人!”
折阳挑了下眉,往前走了一步。
小个子鬼见折阳走近,尖叫起来:
“别别别!大哥有话好说!真的别收了我!你看你长那么好看一定心地善良,就放了我这么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鬼吧!我真没做坏事!我我我坦白!我是抢过几个小屁孩的糖!吓唬他们再吃糖就吃了他们!可就算我不抢他们也不能吃了啊!那牙都快烂掉了还吃什么糖啊!”
折阳又往前走了一步,小个子鬼叫得越发凄厉:
“啊啊啊!求求你饶了我吧!不然……不然我跪下来求你!”
说着“扑通”一声,小个子鬼当场跪地痛哭起来。
折阳弯腰,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行了,要跪就跪这把伞吧。”
“啥?”小个子鬼抽噎到一半,惊讶抬头。
此时距离近了,折阳看到这小个子鬼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后面,是一张本该青春洋溢的脸,只是此时满脸乌青,嘴里也全是血渍。
“我可以放了你,前提是从今往后,我要你日日诚心供奉这把伞,你能做到吗?”折阳缓声说道。
小个子鬼愣愣地看向面前绘满了向阳花的漂亮油纸伞,不知怎么觉得十分喜欢,抬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供奉……一把伞?”
折阳点头,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个子鬼沉默许久,轻声说道:
“我叫……乐安。”
“乐安是吗,这把伞属于你了。”
折阳话落起身打算离开,他刚松开荆悬的手又被荆悬紧紧握住,隔着手套入手的温度依然微凉,在夏夜让人十分舒服。
折阳嘴角翘了翘,装作不知。
布偶猫跟在两人身后,它没想到折阳的目标原来是这个鬼,也没想到这个鬼不仅弱还不坏。
它甩着尾巴,心里嘟囔,折阳表面上看起来厌恶人类,有时候却意外的温柔。
几人走出一段距离,眼看着要离开小巷,折阳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在他们身后,小个子鬼紧紧抱着那把油纸伞,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布偶猫忍不住问道:
“你一个鬼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个子鬼慌忙把挡在脸前乱七八糟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摸了摸乌青的脸颊,小声说道:
“我、我没地方去……”
“所以呢?跟我有关系吗?”折阳反问,有点不耐烦了。
小个子鬼被折阳一凶,声音更小了,可还是不肯离开:
“我、我能干活!什么都能干!也不占地方!给床被子就行!不不不……被子也不用给……”
折阳轻嗤一声:
“你找死的时候就没想过吗?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居无定所、整日游荡,活人看不见,死人不待见。”
小个子鬼低着头,抱紧怀里的油纸伞,一声不吭。
折阳领着荆悬转身走出小巷,这次小个子鬼没再跟上。
突然,一直没走的布偶猫“哼”了一声。
“跟上啊,磨磨叽叽干嘛呢,你说的啊,能干活,以后我的活儿都给你干。”
小个子鬼猛地抬头,小跑跟了上去。
“嗯!我很能干活的,做饭也好吃!”
布偶猫领着小个子鬼快步追上折阳和荆悬,折阳对重新跟上来的小个子鬼并无任何驱赶之意,显然是默许了。
“你说你叫啥来着?”布偶猫问道。
“乐安,我叫乐安。”小个子鬼赶紧回答,怀里紧紧抱着油纸伞。
那油纸伞上开满了一簇又一簇的向阳花,黄澄澄的特别好看,被乐安乌青的手指紧紧抱着,是这彷徨无助的鬼最后的稻草。
小巷里,路灯下,地上写满一大片的高中物理公式,在乐安离开后慢慢消失了。
今日起,遗荫巷伞铺,又多了一名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