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折阳终于吃了顿饱饭,他?自小娇生惯养,被荆悬宠着长大,如?今荆悬不在了,他?自己?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吃过饭,这家人还要留宿他?一夜,折阳也欣然同意?了。
他?为了偷回荆悬的尸?耗尽了钱财,又为了寻找复活荆悬的方法走遍了山川河流,过得日子一直清贫,这还是月余来头一次吃一顿饱饭,能够睡上床铺,当?的折阳还单纯、天真,什么?都没多想便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孩子的父母二?人还对他?充满感激之情,第二?日折阳再见到?他?们?,他?们已经神情僵硬,主动和折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紧紧抱着自家的小孩,像是折阳不是他?们家孩子的救命恩人,更像是要吃了他?们家孩子的怪物。
折阳没发现异常,他?本想今天就走的,没想到?孩子的父母又说留下他?吃一顿丰盛的午饭。
“丰盛”二?字让折阳口舌生津,忍不住又留了下来。
这一顿饭,让他?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一顿饭后,折阳只觉得头脑发昏,刚想站起来就晕倒在地。
等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周围站满了人,明明是他?们绑着折阳,他?们却?一副害怕的神情。
折阳茫然地看向四周,等看到?角落里抱着小孩子的夫妇?,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什么?……把我绑起来?”
“怪物……”夫妇没开口,他?们怀里的小孩子先开了口。
“你是怪物!”
夫妇二?人立刻捂住了小孩子的嘴,明明折阳被绑着,他?们却?怕折阳挣脱绳子冲过来似的。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折阳。
“张家夫妇说你是怪物,说你的伤口能够飞速愈合……我作为这村里的村长,定要保护这村里的安危,你也别怕,只要让我试试,若不是怪物,自当放了你。”
说着村长一抬手?,手?里赫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走向折阳,甚至不给折阳反应的机会,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刺入折阳的腹部。
折阳痛叫一声,腹部立刻鲜血直流。
他?从小就怕疼,娇生惯养的,一点痛都忍不了,更何况如?今被人用匕首捅穿了肚子。
“你、你……”他?想怒斥这个村长,却?因为疼痛说不出话?来。
村长利落地抽出匕首,撕开了折阳腹部的衣服,仔细观察折阳的伤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折阳肚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片刻便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村长骇然地后退一步,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双目膛大,看着折阳的神情像看着一个恶鬼。
他?厉声质问:
“说!你是不是故意?演了一出戏,先让张家小子身陷险境,然后出手?相助,就是为了混进我们村里!”
“村子里连年闹蝗灾,是不是你这个怪物干的好事!”
“我今天就代表村子里所有人,为了村子的安危,除了你这个怪物,也免了你再去祸害其他?的村子!”
村长说着,一挥手?,几个壮汉瑟瑟发抖地提着短刀、斧子走过来,慢慢靠近折阳。
明明他?们才是提着利器的人,却?偏偏怕折阳一个被绳子绑住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折阳一连摇头,泪水流满了脸颊,他?看着那些刀剑斧锤,哽咽着求饶: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没有演戏,我真的只是看他?危险才救了他?,蝗灾跟我没关系……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那些利器的寒光映在折阳的眼?底,距离他?越来越近,最终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鲜血四溅。
折阳痛到?大叫,他?十?分痛苦,不断求饶、挣扎,他?身上的血喷了周围人一头一脸。
不过片刻,他?便满身伤口,四肢断裂,骨头能碎的都碎了,偏偏他?还没有死。
他?的伤口在飞快的愈合着,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正常。
折阳满头大汗,他?还在哭,眼?前的一切都被泪水笼罩,他?不停地求饶,却?没人觉得他?可怜。
那些浑身溅满折阳鲜血的人,他?们看到?折阳又恢复如?初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脸上纷纷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村长沉着脸,叹了口气,沉重地吐出了两个字:
“继续。”
这两个字敲打着折阳的耳膜,他?眼?前发黑,只听到?村长又说了一句。
“直到?杀死为止。”
折阳听到?这两个字,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他?不停地摇头,磕磕绊绊的否认: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啊——”下一瞬,折阳痛叫出声,眼?前一片血红。
不知道是谁用匕首捅穿了他?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些人没有把匕首拿出去,他?的双眼?不断愈合又不断破裂,他?不断重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不只是眼?睛,身?上也不断被砍断、砸碎,又不断的愈合。
围绕在折阳周围的村民们,他?们双手?拿着利器,浑身溅满鲜血,神情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来的兴奋。
他?们不断地重复着抬手?、砍下的动作,甚至觉得溅落在脸上温热的血液都令人感到?振奋。
渐渐地,折阳的惨叫已经消失了。
他?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不?地痉挛,疼到?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一天,直到?深夜那群人才离开。
折阳遭受了一天的折磨依旧没有死,他?被绑在柱子上,哪怕身上的伤口都长好了他?的身?也在下意?识的痉挛。
深夜里,他?的大脑一直昏沉,他?甚至什么?都想不到?,那些疼痛像是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他?不知道,第二?天天刚微亮,那些人又再一次拿着利器走了过来。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折阳都在经历着这种折磨。
他?们高喊着诛灭怪物的正义旗号,每天都在折阳身上宣泄着邪恶的杀孽欲望。
折阳从一开始的喊疼到?后来的闷不吭声,他?明明还活着,可却?木然得像死了一样。
他?开始在剧痛中回想过去,只有过去的回忆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耳边全是利器砸到?身上的声音,折阳神情恍惚,浑身下意?识的疼痛到?痉挛,他?呢喃着,一遍遍地呢喃着:
“荆悬,我疼……我好疼……”
“荆悬,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他?又恍惚地想起,荆悬死了,这世间再也没人对他?那么?好。
他?的荆悬已经死了。
不,他?还要复活荆悬,他?不能再这么?待下去!
折阳就这么?被折磨了不知多少天,他?靠着想念荆悬硬撑,终于等到?了一日夜里有机会逃脱。
有一个村民夜里喝了酒,独自一人醉醺醺地拿着斧头走过来,对着他?的身?疯狂乱砍,不小心?砍断了折阳身上的绳子,折阳趁机扑上去,狠狠咬住了男人的脖颈,像是垂死小兽最后的反扑。
他?死命抓着男人的四肢,直到?他?痛到?昏厥才起身。
他?捡起掉在一旁的斧子,看着躺在地上流血的男人,到?底是没有砍下去,只是转身跑开。
不是他?不想砍下去,他?恨不得屠杀了这一个村落。
可他?在来到?这个村子前才有了一些进展,了解了因果,他?怕他?因此坏了因果,再也没机会复活荆悬。
他?带着满腔的恨意?离开,一路跌跌撞撞不知疲惫的赶路,回到?了荆悬的墓前。
他?像是回到?了巢穴的小兽,踉跄着倒在荆悬的墓碑边,头靠着冷硬的墓碑,一点点地说着自己?的委屈,说着自己?的疼痛。
荆悬是他?唯一支撑下去的动力,如?果他?放弃了,荆悬就真的永远躺在这里了。
折阳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花费了??久的?间让自己?忘记那一切,重新开始了寻找复活荆悬方法的旅程。
只是他?生性单纯、天真,善良更是他?的本性,他?当?还不像现在这般无情,做不到?冷眼?旁观。
他?顺着河岸,一路打听死人复活的民间传言,来到?了一处闹着疫病的村子。
在村子外的河边,他?看到?了打算抱着怀里的婴孩一起跳河的妇女。
妇女脸色惨白,嘴唇却?深紫,她看到?折阳,立刻大喊着让他?不要靠近。
她说这附近一带闹了疫病,她和她的孩子都被传染了,已经活不了了,与其看着她的孩子饱受折磨,还不如?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她提醒折阳快离开这里,不要传染上疫病,还帮折阳指路,告诉折阳哪里有小路能快速离开。
彼?的折阳虽已经懂得戒备人类,可他?到?底是心?软了。
他?听着妇女怀抱里不断哭嚎的小婴儿,咬紧牙关,主动走了上去。
在前些日子,折阳意?外发现他?除了伤口愈合快,他?的血肉还有一些??特殊的作用。
比如?能够治愈人类的一些病症,但他?也不确定这对疫病有没有用。
他?紧盯那名?妇女,一遍又一遍地警告她: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此事之后,你都要忘记我,知道吗?”
妇女一脸茫然,直到?折阳说出:
“我也许能救你们。”
她眼?中的绝望变为惊喜,在看到?折阳割破自己?的手?腕喂婴儿吞食血液?,到?底是将阻止的话?吞了回去。
总归是会死的,不就是喝了一点血,试一试也不会怎么?样。
她怀里的小婴儿在喝了折阳的血后,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好,本来微弱的呼吸也慢慢恢复正常。
妇女惊喜地查看自己?孩子的情况,发现他?似乎已经痊愈了!
她震惊地看向折阳,接过了折阳递过来装进竹筒里的血液,仰头喝了个干净。
血液入口本该是腥涩、恶心?的,可折阳的血液入口,妇女却?觉得满口香甜。
她能感觉到?全身的疼痛抽丝剥茧一样离她远去,不过是喝了一口血,她的孩子痊愈了,她也痊愈了。
对于自己?的血液当真能救人的疫病这件事,折阳也??震惊。
他?再次叮嘱妇女忘了今日的一切后,顺着妇女指的小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