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将有大难临头。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葛娘是被大巫师指定来服侍新娘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也练就了一身忍字当先的本事。
于是这会儿,她也只得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转身离开。
逐星冷眼瞧着她的背影,方才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最后一口糖饼吃完,她把跑过来蹭她的胖胖抱进怀里,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距离她被送上燕山山顶,还有十天。
逐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昼夜来回之间,数着日子。
她想在那所谓的宿命来临之前,挣脱桎梏,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深不见底的燕山,去到外面的世界。
做一个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见的人。
不用再做愚昧众人为了得到心理安慰的幌子,也不必连生死都没有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神明原本是这世间最遥不可及,最缥缈无垠的影。
但在这天夜里,逐星吃饱喝足,开始盘算着新一轮的逃跑计划时,她坐在窗棂上,晃荡着两条腿,嘴里咬着一颗青枣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稍低的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立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朦胧浑圆的月就在他身后,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遥不可及。
月华裁衣,夜色作裳。
他整个人都浸在一片清冷的光辉里,衣袂迎风猎猎,轮廓在她眼中始终模糊不清。
霜雪的颜色是他衣袖的白。
隔着稍远的距离,逐星大睁着双眼,一个不防,就把青枣核咽了下去。
她连忙拍打自己的胸口,咳得泪花都浸了出来。
慕云殊在房檐上站了好一会儿,一开始他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直到他听见了女孩儿急促的咳嗽声时,他抬眼望向那高楼的窗棂。
这夜色很黑,但在这里,却并不妨碍他看清她的模样。
是她。
慕云殊稍稍闪了闪神。
但当他看见她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样子,他根本没多想,直接飞身朝她而去。
逐星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方才还停驻在对面屋顶上的身影飞身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她面前的檐上时,她瞪着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思考些什么,就见他伸手,巴掌根本还没落到她的后背,但她却看见他指间凝聚的银色气流涌动。
刹那间,卡在她喉咙的那颗枣核就已经被她吐了出来,滚落去了房檐的瓦片里。
逐星眨了眨眼睛。
她呆呆地张着嘴,盯着眼前的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她半晌忘了反应。
逐星想着刚刚他飞身而来的模样,又想起他手指间的银色流光,她已经被那样神奇的一幕给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月色如水,光芒铺散在树梢屋檐,在黑暗里就是那么清清淡淡的一撒,落了檐上地下,满眼的细碎莹光。
慕云殊对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卞州四时图》的那场大火里。
她抱着双膝,对他说,“云殊大人,你走吧。”
那时的她,可怜又绝望。
后来在无边的黑暗里,唯有她是闪着光的。
她扑进他的怀里,亲吻他的嘴唇。
带着焰火般炙热的温度,停留在了他的唇畔,灼烧过他的心头。
“你……”
你……那天为什么亲我?
慕云殊一见她,就想问她。
可是这会儿看着她这样陌生又震惊的目光,他动了动唇,却又问不出口了。
他有点害羞地抿了一下嘴唇,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好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你是妖怪吗?”
果然,女孩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慕云殊摇头。
但见他摇头,逐星先是停顿了一会儿,又偷偷把他打量了一番。
不是妖怪,那就是神仙了?
逐星原本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她原本以为,那都是山民们,渴盼新一年风调雨顺,诸事顺心的精神寄托。
可是这一晚,她却亲眼见到神明从无边的月辉里,奔向她。
神明生得一张惊艳灼人的容颜,逐星从没有见过生得比他更好看的人。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冷静深沉。
“你是燕山的山神吗?”
寂静的深夜里,女孩儿仰望着立在眼前的他,忽然轻声问。
山神?
慕云殊摇了摇头。
逐星莫名有点失望,她的手指捏着冰凉的锁链,垂着脑袋片刻,又忽然问他:
“那你是哪个山头的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