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大郎特意来找你们的,呜呜,好多死人,府中死了好多人。”那人不经吓,整个人哆嗦着,蜷成一团,害怕惊恐说着。
那下人看着背对着他的七娘子,强忍着恐惧劝道:“走……走吧,不知道为什么苏家进了好多人,已经彻底乱了。”
“我不走。”翠华紧紧捂住行一胸前的伤口,强忍着悲愤说着。
那人跌跌撞撞跑到翠花身后:“不行啊,我必须……”
“带你走!”
一把尖刀猛地从他袖中滑出,狠狠扎向翠华。
翠华不知哪来的勇气,转身一把扑倒他,手中的小刀握在手中,对着他刺了过去:“是你杀了他们对不对。”那人手中的长刀跌落在翠华手边,刀中带着斑斑血迹。
“外面的尸体都冷了,他们的确实热的,是你刚杀的对不对。”翠华红着眼睛,脸上溅满血迹,死死钉着他的胸口,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个一向笑眯眯姑娘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煞气。
她比三个小黄门还要大上三岁,半个月来相依为命,兢兢战战,早已把他们当成家中弟弟。邹雁归只是迷晕他们而不杀他们,那群后来的黑衣人也没杀他们,他们本来可以活下来的,跟着她一起回到姑娘身边,可现在却在昏迷中被人杀死。
那人瞪大眼睛,被身上的姑娘压制地动弹不得,一时惊恐万分。
“那你去就陪他们。”翠华双手一用力,一把刀没入胸膛,彻底断了他的呼吸。
王嬷嬷脸色煞白,一把拉起翠华,不敢看向那个不甘睁着眼睛的人,一双手哆哆嗦嗦地牵着翠华沾满血腥的手,反复搓着,嘴里不停地念着:“翠华,冷静冷静,我们去找姑娘,去找姑娘。”
翠华狠狠抹了一把脸,伸手把地上的长刀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走,我们去找姑娘。”她反手握住王嬷嬷哆嗦的手,坚定地向着外面走去。
她得找到姑娘,然后把他们好好安葬起来。
“我们去哪?还是回太原?”王嬷嬷年纪大了,一晚上连番惊吓,只觉得脑袋乱成一片,头疼欲裂。
“不回太原,姑娘若是在太原肯定接我们回去了。”翠华打算去外面躲躲,苏家实在太乱了,而且苏家已经不可信了,“既然今天晚上有辽人,我们就去辽人最多的地方。”
“什么!”王嬷嬷大惊失色,但是冷风吹久了,心中逐渐冷静下来,认真说道,“对对,你说得对,姑娘一定遇上麻烦了,不然我们这边不会突然乱起来的。”
“辽人最多在哪里?”王嬷嬷问。
翠华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往北走就是边境,那里的辽人应该是最多的。”她也是犹豫,她五岁就被父亲买到苏府,之后一直不曾出过苏府,这是她第一次出了太原来到寿阳。
她第一次头脑如此清醒,哪怕前途迷茫,但她必须找到姑娘。
苏府如今空无一人,遍地都是尸体,大门被人破开,露出空荡荡的一面,两人趁着夜色摸到小门口,打算连夜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身后脚步声不断,他们又追了上来。
她带着嬷嬷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浑身发抖可又不愿放弃,只能躲躲走走,躲开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前后左右如此多的人,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连苏府的人都不能信,更何况是其他人。
脚步声在漆黑巷道中混乱而行,翠华扶着嬷嬷,高度紧张,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面色大变。
苏锦瑟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一动,隔壁的盛宣知立马醒了过来:“怎么了?”
“我,我刚才心跳得很快。”苏锦瑟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冷汗。
幽幽烛光在黑暗中响起,外面守夜的张如九立马恭敬说道:“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给七娘子端一盏温水。”
“是。”
“翠华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快了吗?”苏锦瑟叹了一口气,看着屏风后递过来的一只手,怪不好意思地问着,黄门到底也算男人,白日里跟着她还好,晚上根本没脸找他。
对面传来一阵沉默,但是很快便说道:“路上有事,我已经让欧阳去接了。”
苏锦瑟喝了一盏茶,重新躺下,盯着漆黑的屋顶,睡意全无:“不好意思啊,打扰到殿下睡觉了,殿下继续睡吧。”
那盏烛光熄灭,屋内重新陷入寂静,张如九站在账外。
屋内许久没有声响。
“殿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锦瑟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是不是寿阳出事了。”
盛宣知叹了一口气,认真保证道:“不会有事的,你不信我吗。”
苏锦瑟转了个身,盯着屏风,大帐的屋子都是用屏风隔成的,外面用帘子隔开,她的隔壁就是盛宣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阴狠起来令人胆颤,可温柔起来又让人完全无法抗拒,他做什么都气若神闲,胸有成竹。迄今为止,她能感觉殿下不论步哪一步,他都走的艰险却淡定,与他而言,只要成功了,路上的苦难都将灰飞烟灭,为了成功,他可以做许多常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无所畏惧,强大自信。
这样的人今夜无奈又温柔地问她信他吗?
苏锦瑟紧紧抓着被子,忍住心中的颤动,闭上眼,轻声说道:“我信的。”
一个人如果愿意把最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露给你看,哪怕你知道隐约露出的阴暗是试探,可试探背后却是更深的含义,这样的小心谨慎,爱欲纠结,如何不让人心动。
隔壁的盛宣知轻轻舒了一口气,前夜军中大乱,三股势力交锋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寿阳被波及,一夜之间,苏家血流成河,城中风声鹤唳。
他的丫鬟和嬷嬷下落不明。
欧阳已经连夜赶了过去,希望来得及。她们两人若是出了意外,只怕苏锦瑟要伤心许久,她这般重情,身边只剩下这两个对她好的人了。
他不该任由邹明恩声东击西,用寿阳做饵,外面腥风血雨与他而言不过是一步棋子,却不料牵扯苏锦瑟入局。
若是让她伤心,便是他之过。
太子殿下从未有这般揪心的时候,他第一次学着把人放在心中一角,不愿她受到伤害,却不料还是不能保护她,甚至是他自己亲手伤了她。
“殿下,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我想好了。”隔壁,苏锦瑟蒙着被子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她在被窝中紧紧握着手中温热的玉佩,借此给自己提供无穷的力量。
她性格一向懒散,从未有如此主动走出一步的时候,可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毕竟有人已经为她铺了路,她若不是迟疑后退,那他会难过的。
盛宣知看着屏风后的人,心中咯噔一声,心里好像漏风,吹的他浑身僵硬,他手中紧紧握着玉佩,脸上沉默着,嘴里却是温柔地说着:“你说。”
他想,我应该晚点问出口的,不该让她这样为难。
“我可以带翠华和嬷嬷去汴京吗。”
他原本以为一把刀落下,刺得他遍体凌伤,却不曾想是一缕清风,轻轻穿过他僵硬的心,让他瞬间恢复生机。
他想,自母后死后,他再未这样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