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仿佛极其寒冷,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勾乙被遗忘在了小木屋里。
即使没有温度,他好似也冷了似的。
每天都在等着轻白衣回来。
他说有些事,让他在家等他。
好,我乖乖等你。
勾乙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疲惫不堪,等到焦躁。
他终于听到了门开的声影,紧接着,一道红影倒了进来。
他一惊。
这是什么?
什么红色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那红色的东西不动了。
他想叫喊,想挣扎,想从这个躯壳里走出去。
阿衣!
你怎么还不回来!
阿衣!
风雪交加夜,雪又飘了一天一夜。
敞开的大门已被白雪覆盖,门槛上躺着的那个人动也不动。
刺眼的白与红,冲击着勾乙的眼睛。
他好想冲出去,他好想去找阿衣,他不要该死的被困在这里,他好想他,他要阿衣!
内心仿佛有什么在挣扎,在愤怒,在急促。
阿衣。
阿衣。
阿衣!
倏然间。
勾玉的光芒从心口闪耀,仿佛挣脱了牢笼,勾乙僵硬的躯干依旧没有温度,可他的眼睛……眨了。
视线逐渐清晰,虚焦逐渐汇拢,他抬起了头。
茶水还凉在桌上,地上全是雪,大门被雪堆的动不了,冷风呜呜的往屋子里灌。
他动了动。
想扶着墙站起来。
然而,他栽了下去。
他好像……不会走路。
而就这么一载,他看见了风雪里的衣角,红的刺眼。
对了,这里有人。
从地上爬过去,他从雪中刨出一个人。
他趴在地上,身上冰冷。勾乙奇怪的给他翻个面,然而,这一眼,看的他胸口一阵刺痛。
他弯着腰,眼睛睁的大大的。想流泪,可是却没有泪水。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阿衣穿的是白衣服,你穿的是红衣服,我知道你不是阿衣,你不……”他如此想着,却在他领口看到了唯一一点白。
勾乙疯了。
.
他刨着雪,眼睛睁的巨大。
他想流泪,可是没有泪。
他难过的心死死堵着,他又没有心。
仰头长啸一声,他只会发出一个音节。
“衣!衣!!!”
那躺在怀里的人啊,再没了昔日的风采。
他想死去了似的,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仿佛没有了呼吸,也仿佛没有了眷念。他的唇角淡淡扬起,似乎没有遗憾。
勾玉的力量,无比强大。
他就差把自己给剖了,救回了轻白衣的一条命。
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床上。屋内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灯芯子被缝隙里的风吹的左右摇摆,勾乙也不敢走的近,他这一身木骨,说烧没了,也就没了。
他不睡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床上的人。
原来,你就是阿衣。阿衣长这个样子啊。
恩……
你真好看。
阿衣浑身冰凉,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温度,只想给他些暖。
脱了衣物,上了床,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小心翼翼的抱住他。
阿衣,这样,你就会觉得暖和点了吧。
大概……
暴风雪依旧没有停,倒似要吹的这屋子都快散架了似的。幸好,这小木屋还能撑一撑。
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他们两个相拥在一起。
勾乙蹭着他的肩,满心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阿衣,我醒了。
你不是总说希望我能醒过来吗。
为什么我醒了,你又睡着了呢。
日日夜夜,勾乙都这样陪着他。
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甚至学会了下山,去了村落。大家都以为是轻白衣,热情的给他递上好多吃的喝的,他也不说话,带着一群送的东西上了山。
学着大婶的样子熬着稀饭,每日喂他一点点,看他喝下一口米糊能高兴好久。
勾乙知道,轻白衣的灵气所剩无几。全靠勾玉吊着一条命。
他每日不要命的输送灵力给轻白衣,幸好,他没再恶化。只是一直沉睡。
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勾乙坐在门前,看花开花落,看月升月落。
看春去秋来,看夏至冬过。
轻白衣等了他二十年。
他却等了他一百年。
等到他什么都会了,什么都见了,什么都明白了。
等到勾乙看尽世间百态,看遍山川美景。
等到他学会了爱恨情仇,见惯世间丑恶。
他的胆子也大了些,每天早上起床时,都会偷偷的吻一下他。
一睡百年,阿衣,你可真懒。
.
又是一年新年。
天空再没了成片的烟花。
他去到另一个村子里买了些烟花自己回来放,双手合十许着愿。
阿衣说了,过年的愿望最灵,所以,他一连许了一百年。
“希望阿衣能醒过来,长生不老。”
他的愿望简单而纯粹。
就是希望阿衣不要死,可以永远的活着。
他点燃烟火,天空中的雪已经没再下了。月色美好,天气却冷的很。
眼瞳中倒映着天空的斑斓,烟花绚烂而美丽。
他浅浅的微笑。
一百年了,阿衣。
不过没关系。
再久再久我都会等着你,等你醒来,陪你游遍山川。
你的愿望成真了,那么我的愿望,何时能真。
.
北风呜呜的刮着,屋中的年夜饭也已经冷了。
勾乙跪在院子里许愿,双腿已经没有知觉。
他买了许许多多的烟花,一个放完还有一个,一个还有一个。
放多久,他就许多久的愿。
直到——一层浅浅的绒毛挠到他的脸颊,身上重了一重,被披上了紫色狐裘披风。
他的指尖在颤抖,久久不敢回头看。
后头人笑着调皮道:
“这么好看的烟花,怎么都不叫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百年厮守,不过为等良人。
老天待我不薄,幸而你来了。
那就,一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