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
魏玲一脸不敢置信,那些曾经与她相处过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凋零在无人知无人晓的地点。
她少有的态度有些激动,“怎么会?真的没有一个活口了吗?”
南宫长潇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为紫菡等侍女都已然被驱走了,现在坐在屋里的人想喝茶喝酒,吃点心进食等,都只能自行动手。
“我手下之人探查到,唐文乐数十年前曾经受过重伤,体质受损之后,体内阳气过盛,唐家为他遍寻名医,说是寻到幽玄冰魄可治,幽玄冰魄在极寒之地才有可能生成,极为稀少,据我所知,唐家至今没有搜寻到此物。”
“所以唐文乐才把主意打到了女修士身上?”叶甜皱着眉头,和南宫长潇探讨道,“修行的女子身上有何物,对唐文乐有益处?”
叶甜提出的问题正是屋内其他人所关心的,众人都望着南宫长潇,期望得到解答。
南宫长潇端着茶盏,啜饮了一口,“唐文乐身中的阳气过盛之症,前些年开始就越发严重,甚至不能外出,只有整日泡在寒潭水中才可中和调节。可是近几年起,唐文乐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外交生活,我属下之人打探到,正好是从数年前唐文乐收了一名新药师起发生的转变。从那时起,唐文乐所在的庄园,便死了好几位侍女,都是至少有炼气期修为的,只是那时没有引起重视,外人皆以为是唐文乐发病后脾气暴躁,将人折磨死的。”
世家大族的仆人侍女之流,大部分都是签了死契的,主人家想要怎么处置,即使是打死了,外人也无权置喙,加上唐家的侍女大多是家族内自小培养的,除了家法可以辖制一下,唐家子嗣基本上可以随意对待她们,唐文乐早年受了那个伤之后,他大哥唐文山心下感觉有愧,就于折磨死侍女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个时间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人生疑。”叶甜沉吟道,“假设唐文乐没有根治的话,他就是找到了寒潭水之外的抑制之方,这个新方法需要牺牲有修为的女子的性命亦或与性命相关联的某件东西,导致了她们的死亡。”
“不错,叶兄聪慧,一猜就中。”
南宫长潇见叶甜换回了男装,这次重逢后就没有再唤她为甜甜。据他收到的消息而言,清微派里人人皆以为叶天是男子,南宫长潇并不清楚在场之人几乎皆知叶甜的秘密(魏玲除外),不打算在此刻就惹怒叶天的他,故意唤了称谓。
南宫长潇继续道:“最早死亡的那些女子,是因为什么而身亡,原因已不可考,但我派人去搜寻了最近唐文乐属下处置尸体的所在,找寻到了她们的死因。”
最早唐文乐的人处置尸体,还会小心翼翼的毁尸灭迹,到了如今,不知道是需要处置的数目太多,还是下面的人这活干多了就松懈了,到了后来甚至把那些枉死女修士的尸身直接扔到了乱坟岗,这大大降低了南宫长潇的人找寻到真相的难度。
姬星移急急问道:“死因是什么?”因唐芷琪之事,姬星移对唐家一直就没有好感,先头听到南宫长潇慢慢说明唐家此次为恶的前因后果,已是义愤填膺,急不可耐了。
“失血过多而亡,”南宫长潇没有卖关子,“而且伤口在尸体心口,对方需求的应该是修行者的心血。”
韩清商反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你的人把所有尸体都带走了?”
“没有,”南宫长潇眯了眯他好看的桃花眼,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需要太多废话,“玉川城如今还在戒严,我的人不敢太大动作,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只偷偷带走了一具尸体,其他的还埋在乱坟岗里。”
“若是对方为了抹杀证据,毁尸灭迹怎么办?”韩清商问。
南宫长潇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派人守在了乱坟岗附近,若是唐家有动作,我这边马上能收到消息。”
“告诉我地点。”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说这句话的谢素玉身上,大家都没想到进屋后一直静默着没发言的谢素玉,一开口就这般干脆。
谢素玉此刻神情肃穆,从听到那些被抓女子都惨死了开始,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我派皇家私兵去守着那处乱坟岗,唐家人迟早会想起这处地方,到时若有人想来毁灭证据,正好一网打尽再多抓几个人证。”
一直以来,身为长公主,谢素玉都不爱参与政务,或掺和到世家风云里去,可自小受到的教育,让谢素玉正义感超级强烈,若是光明正大的两派对垒,即使杀得天昏地暗,谢素玉也不会贸然插手,然而她有个底线,那就是不能对普通人出手,在此底线之上,就是对能力低微的修真者,或者老弱妇孺之类的弱者出手的人渣,绝对不在谢素玉不管的范围之内。
显而易见,唐文乐和唐家对修为低的女修士做出来的种种恶事,令人发指,已经完全踩到了谢素玉的底线上,让她甘愿冒着卷入皇室与世家纠纷的阴影,仍愿意为那些枉死女子而出手。
“长公主高义,”南宫长潇夸赞道,“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他唐家想抵赖也不成。”
之前一直没怎么发言的祝笛韵道:“我也可以当活的人证。”
同样是被害人的魏玲举起手,大喊道:“还有我还有我!”
谢素玉看了祝笛韵一眼,她刚刚已经从叶甜的介绍中,知道祝笛韵是青云门的内门弟子,是同魏玲一样,被叶甜、南宫长潇他们从聆音阁救出来的女子,青霄门人一向以斩妖除魔、嫉恶如仇而著称,听叶甜的口吻,好像青霄门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讨说法的人已经在赶来白玉京的路上了。
谢素玉在内心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此事没有涉及到青霄门,依她对她父皇和兄弟们的了解,此事最后肯定会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在交换了足够的利益之后,皇家对唐氏小惩大诫,就当此事轻轻揭过。
然而这样做的前提是被害女修士的身世背景极其简单,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来对大胤施压,显然,青霄门不输于此列。有了青霄门的参与,皇室再想与唐家联手隐瞒,掩下此事,可以说难于上天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她主动将此事上报,告知父皇他们。
打定了主意,谢素玉主动道:“明日、不,今日我连夜进宫,将此事汇报给我父皇,请他秉公处理。”
“劳烦长公主了。”南宫长潇站起来正了正衣冠,对谢素玉行了个大礼,“我代此次失踪案中所有被害的女子,谢过长公主。”
“世子快快请起,不必如此。”
谢素玉连忙扶起南宫长潇,以前只听说过这位世子的种种花间消息,一直以来都小瞧他了。现在想来也是,能够坐稳四大世家排行第二的南宫家的世子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纨绔子弟,光是刚刚听南宫长潇对此件事调查的分说,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心有城府之人,过往种种花边消息,可能是他为了掩饰自己故意做的假相。
“此礼长公主绝对受得起,”南宫长潇笑道,“若没有长公主代我们上达天听,此事还不知道要经受起多少波澜,说不定最后就被唐家、被唐文乐脱逃了罪责。长公主此举,大仁大义,今后此事曝光之后,天下百姓都会感念您的仁义的。”
“所以……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姬星移坐在这里听他们说来说去,事情忽然就扔到了羽轻尘母亲手上,然后好似忽然就解决了一样。真没有想到,那个眼高于顶的羽轻尘背景居然如此不简单,他还是进这个房间之后,听到南宫长潇对谢素玉的称呼,才知道谢素玉身份不一般的。
姬星移接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事情在三言二语之间,都被别人解决了,让姬星移感觉分外不爽。但是不这样安排的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对付唐家这个庞然大物,要知道以前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只需要回家找父母就可以了,再高级一点,比如像上次唐芷琪在翠微峰惹出来的祸事,就要上报给门派给掌门处置,如今这件事涉及散人修士、大胤王朝和青霄门与他们清微派这样的大门派,在此之前,姬星移还从未思考过,遇上这样复杂难解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吃喝玩乐?”重新坐下的南宫长潇以手支额,歪了歪脑袋,“开玩笑的。”
他摊了摊手,“在长公主上报此事之后,朝廷想要处置这件事,反应尚需要一些时间,皇家这边一动,唐家定然也会受到消息,自是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方设法湮灭证据,各种行动起来。”
叶甜接道:“南宫公子是说,我们作为活生生的人证,定然也是唐家人恨之入骨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在事情结束之前,最好待在你家庄园里不要出门?”
南宫长潇笑着应和,“叶兄真是我的知音啊,立时猜出了我所想。”
听到还要被迫待在那个别院里不能外出,姬星移不乐意了,让他感觉自己和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像什么样子,难道不是那些做了坏事恶事的人,才需要隐藏自己吗?
“其实不躲也没什么啦,”南宫长潇看到姬星移面上不满意的神情,提前揭破道,“只是唐家毕竟也是大胤四大世家之一,白玉京里也有不少唐家的眼线,之前只是唐家抓人时将主要精力放在玉川城内,所以才抓不住我们的线索,等到他们转向玉川城外,确定你们的身份,甚至怀疑到白玉京,都是很有可能之事,为了诸位的人身安全,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一下了。”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叶甜其实对宅一阵子没有什么意见啦,若是真能等到唐家人付诸,这点代价他们还是付得起的。
南宫长潇沉吟道:“短则五六天,长则十天半个月吧。”这还是考虑到此事是谢素玉这个长公主直接上达天听的结果,若是换个程序来,依照大胤朝廷的行政效率,耽误一二个月都有可能。
“啊?要这么久啊……”魏玲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可是我想参加那个什么御珍斋的拍卖会啊!”
魏玲心心念念,还惦记着她想找的那块寒氤纤阿石。
“你说的是三日后御珍斋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南宫长潇没有想到魏玲抗议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思考了一阵后道,“如果是这个拍卖会的话,去去应该没问题。”
顿了顿后,考虑到叶甜他们几人都是第一次来白玉京,南宫长潇不由问道:“你们有推荐令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在御珍斋有个包厢,可以带人进去。”
“这就不劳南宫世子费心了。”
南宫长潇没想到否决他的人不是叶甜他们,反而是谢素玉。
谢素玉轻笑道:“我在御珍斋有个贵宾包厢,已经邀请叶天他们一起去了。”
开玩笑,事关她儿子的终身幸福,傻瓜才把人往外面推呢。何况南宫长潇这种花花公子,一看就比她那个榆木脑袋的儿子会追姑娘,要是让南宫长潇和叶天接触多了,把她未来儿媳妇给抢走了她跟谁哭去。
“既然有长公主出面,我就放心了。”南宫长潇笑了笑,并不把他们的拒绝当回事,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这次拍卖会我也会去,四大世家应该都去了不少人,唐家应该也有人会到场。”
姬星移小声嘀咕道,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谁。
叶甜和韩清商对视一眼,明白南宫长潇话中之意,“明白了,我们会尽量不露出痕迹,不让唐家人发现。”
*
谈完正事,南宫长潇才重新将自己的侍女们叫进来,并邀请大家点菜。
“闻香楼的菜肴还是不错的,既然大家有幸在此巧遇,我就忝为东道主,做东请大家一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