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以为侍卫将那贼人带了回来,然而转身之际,映入他眼帘的除却贼人之外,还有一道陌生的倩影,她的出现正好点缀了摆在门口木架上的那株红豆杉。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弘历眸光微怔,但见此女:
黛眉悠且长,似远山笼雾,眸光莹而亮,如星河缭云。叠绕的乌发间簪了一朵鹅黄木香花,衬得她容颜明丽,风姿清绝。
京中的女子大都身形高挑,眼前的姑娘却是纤瘦小巧,脸如鹅蛋,白皙莹润,只这一番打量,弘历便猜出她可能是从江南来的,只有那样的水乡才能蕴育出此等娇柔佳人。
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弘历撩袍坐于黄花梨木圈椅间,一挥折扇,静静的听着侍卫的禀报。
探清原委后,弘历已然心下有数,随即合上折扇,绕至桌前,紧盯着苏嘉,为他摆明当前的局势,
“那枚田黄玉上刻着蟠龙纹,没有当铺敢收,这东西搁你手里毫无用处。趁早交出来,免你之罪。”
居然是蟠龙玉佩!能拥有此玉的,想必是皇室中人。云禾暗叹不妙,弟弟这回怕是摊上大祸了!焦虑的她慌忙解释道:
“我弟弟拿走钱袋的确有错,但他并非贪财之人,仅有的一丝贪念也是因为我大哥重伤在身,没银子医治,一时糊涂才会犯傻,他已如数归还,玉佩之事真的与他无关,还请公子明察,不要冤枉他!”
“不还倒好,这一还反倒被他们讹上了,姐,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把钱袋还回来。做好人有什么用?还不如做个贼呢!”
说着苏嘉恨恨的瞪了那贼人一眼,跪在地上的贼人心虚的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他还觉着自个儿倒霉呢!废了老大劲儿,一个没落着,还把自己搭进去,何苦来哉?
来的路上,高个儿侍卫已经另外遣派人去他们所居住的客栈房间内搜查,这会子已然搜查完毕,并未找到玉佩。
饶是如此,也无法洗脱苏嘉的嫌疑,他们依旧认定是苏嘉顺走了玉佩。
“只要你将玉佩交出来,这钱袋里的金银皆归你。”说这话时,弘历的目光紧锁于苏嘉的面上,但见他连那钱袋看也不看一眼,垮着一张脸,不耐的扶额哀叹,
“我真没见过玉佩,往哪儿还?”
此时的苏云禾不禁有些迷茫,难道她真的错了吗?她以为把东西还回去便可问心无愧,如今竟害得弟弟被人怀疑,无法自证清白。
失望的她再不顾忌什么,美眸微嗔,忿然数落眼前这个被称之为四爷的男人,
“我瞧你这书房里藏书甚多,还以为你饱读诗书,知礼明事,哪料竟是个黑白不分之人!偷东西的明明是那个贼子,你不问他的责,反倒冤枉我弟弟,你简直枉读圣贤书!”
这姑娘倒是伶牙俐齿,淡看她一眼,弘历不为所动,眸光一凛,肃声道:“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爷不客气!”
随后弘历吩咐侍卫将他们姐弟二人皆抓起来,苏嘉恼嗤道:“拿钱袋之人是我,与我姐无关,你们凭什么抓她?”
掀眉掠了他们一眼,弘历冷声道:“交不出玉佩,就拿人来抵!”
侍卫们正待动手,苏嘉抬臂挡在他姐前面,咬牙怒喝,“住手!谁敢动我姐,老子跟他拼命!”
其中一人直冲上前,欲拉苏云禾,苏嘉径直抬掌砍他的手臂,坚决不许他们碰到他姐。
这些个侍卫皆是大内高手,招招迅猛,快如疾风闪电,且力道极大,一般人连三招都过不了,苏嘉虽不似他们那般健硕,却胜在动作轻盈灵巧,反应机敏,能迅速避开对方的攻击,不知不觉就过了十招。
眼看这小子不好对付,未免兄弟丢面儿,高个儿侍卫即刻近前,预备一起将其制服,这两人一起上,苏嘉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招架不住,被人反手擒住手臂。
“嘉儿!”云禾疾步冲上前,使劲儿拽扯他们的手臂,“快放开我弟弟!不许伤害他!”
怎奈他们的手劲儿太大,她根本撼动不了他们分毫。
目睹这一切,弘历悠悠抬指,摆了摆手,侍卫们这才退下。
行至苏嘉身畔,弘历来回踱着步,负手打量着眼前这个桀骜少年,“身手不错,练过?”
说起这一身武艺,苏嘉可是相当自豪,扬首傲然道:“那是自然,有本事就单挑,围攻算什么好汉?”
唇角微勾,弘历笑嗤道:“人生可不是公正的擂台,多的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所以你也承认是在欺凌我们?找不着玉佩就拿我们撒气?”
弘历的教养可不允许他这么做,“欺凌谈不上,不过是试试你的身手罢了!”
无端端的,试他身手作甚?苏嘉莫名其妙,就见四爷行至他姐身边,将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拿去给你大哥看诊。”
懵然的接过银票,苏云禾百思不解,才刚还要抓人,怎的转眼就给她银票?“你不追究我们的责任了?”
“玉佩不是你们拿的,无需追究。”
这就怪了,“方才你还怀疑我们,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只因弘历一直在细细观察着他们姐弟二人,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寻常女子,不论贫穷或是富裕,大都爱给自个儿打扮,可这位苏姑娘,竟连个耳坠都没有,鬓间更是无珠钗,只戴了一支木香花。
想来应是为她兄长看病,用尽了银钱,不得已她才将所有的首饰变卖,打扮得如此素净,饶是无彩珠作衬,也难掩她清丽出尘的容颜。
在这样艰难,急需银钱救助的境况下,他们拾到钱袋后还给送了回来,可见人品高洁,是以弘历相信他们没拿玉佩,但这只是他的猜测,为验证真相,他才会演了方才那么一出戏去试探。
这些心路转变,弘历不愿多言,只模棱两可的道了句,“凭直觉。你们送还钱袋,我理当酬谢,此乃酬金。”
云禾的确需要银子,可这是五十两的银票啊!她哪敢轻易收下?“这酬金太多了,我不能收。”
如此好事,着实难遇,苏嘉忙提醒道:“姐,这是四爷的心意,咱就收下吧!要不都没银子给大哥抓药了。”
“那也不能收,咱们可不是为酬金而来。”不知为何,云禾总觉得这个四爷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跟他有牵连,占一时的便宜,指不定往后会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