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说出“条件”二字时,云禾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又觉得弘历这种正人君子应该不至于趁机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事实证明,她并不了解他。
“你?这是趁人之危!”
云禾感觉自己被冒犯,她很生?气,却又深知自己有求于他,没资格去指责他。
实则弘历说出那句话时也犹豫了许久,他知道后果是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逼她,
“先前你?说我对你只是一时新鲜,如今已过了两个月,我依旧没能忘掉你?,我尝试过各种法子,想赢得你?的心,可你始终不为所动。若让我就此放弃,我不甘心,我不想后悔,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留住你。”
她早就表过态,他却还要?一意孤行,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云禾心下悲苦,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怨忿,
“四爷,你?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吗?”
迎上她那幽怨的眼神,弘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也只是动摇了一瞬,最终他还是坚持己见,
“你?应该知道,那位李公子是齐妃的侄子,有这样一层身份在,他受伤便是大事,苏嘉只是平民百姓,他斗不过皇亲国戚,唯有我插手,此事才能有转机。
但我见到齐妃也得尊称一声额娘,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帮着外人去指控李家,除非苏嘉的身份特殊,比如:你?是我的侍妾,而他便是我的小舅子,我为小舅子伸冤,天经地义。你?明白吗?”
听来好似他是迫不得已一般,但云禾却轻易的扒出了这当中的破绽,“若真只是为这个,我们大可做戏给旁人看,没必要?真的让我做你?的侍妾。”
被拆穿的弘历无可辩解,唯有承认,“这是我的一份私心,我不想做戏,我希望这是真的。你?觉得我卑劣也好,趁火打劫也罢,我都认了,我只想让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那可是她的弟弟啊!弟弟人在牢中受苦,眼下摆着一个能救他的机会,她能拒绝吗?
她没有别的选择,甚至连犹豫的资格都没有,黯然垂眸,云禾的眸中已无光彩,只余深深的无奈。
沉默了许久,最终她决定妥协,“只要你?能救出我弟弟,我就答应这个条件。”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异常淡漠,这预示着她对弘历仅有的一丝欣赏也没了,什么?仗义相助,什么?善良,统统是伪装,说到底,他的接近和援助皆是有目的而为之。
她不该惊讶,更不该难过,本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人家凭什么?掏心窝子的帮她?讲报酬实属人之常情。
细想想,这样其实也挺好,至少她不会再觉得亏欠于他,拿条件去交换,只有利益,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亲耳听到她答应的那一刻,弘历本该欣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因他能感觉到,她有多不情?愿。
这样的情?形是他一早就料到的,内心的自责很快就被满溢的情?念淹没,最终弘历没有改口,依旧拿此做条件。
得她允准,弘历便开始着手处理此事。可即便他是皇子,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断案,还是得按规矩来。回皇城的路上,他就在琢磨,若想救苏嘉,需得从陈凌怡那儿入手。
弘历命车夫驱车前往苏家,而后又让人将陈凌怡带来,当着苏家众人之面,详谈此事,
“需知调戏的罪名并不大,口说无凭,你?没有人证,但李麟的眼伤却是事实,依眼下的情?形来看,理亏的是苏嘉,我很难定李麟的罪,除非……”
焦急的陈凌怡忙问,“除非怎样?”
“除非你?是苏嘉的未婚妻,李公子调戏普通民女不算事儿,但若调戏我小舅子的未婚妻,那便是大事。唯有成为你的未婚夫,他才有充足的理由为你?出头,我便可抓住这一点,反告李麟!”
坐在一旁的苏鸣默默思量着四爷的话,亦觉有理,却不知陈姑娘是否愿意配合。
在此期间,苏云禾一直在观察着陈凌怡的反应,但看她柳眉紧蹙,面露难色,似是不太情愿。
“虽说嘉儿是因陈姑娘而打架,但一码归一码,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实没必要?道德绑架。”
云禾这话分?明就是在暗讽他拿恩惠逼迫她,心虚的弘历摸了摸鼻梁,干咳一声,抿了口茶才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你?若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就当我没说。”
云禾心道我们若真有办法,还需要?求你??
“我……”陈凌怡紧咬贝齿,犹豫半晌才道:“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得看我爹的意思。”
弘历无谓摊手,“我等得,只怕苏嘉等不得。路我给你?指了,怎么走但看你?的意愿。”
他并未逼她,只将利弊讲明,陈凌怡心如鼓锤,只道这会子回去跟她爹商议,明日再答复。
待陈凌怡走后,云禾心下不虞,示意弘历到院外说话,“你?已经跟我提了条件,怎么还跟陈姑娘提条件?那我又何必答应你??”
弘历眸色坦然,如实道:“你?若不应,即便陈凌怡是苏嘉的未婚妻,没有我出面,苏嘉依旧出不了牢房,两者缺一不可。”
“可你没看到陈姑娘不乐意吗?”
有吗?弘历只看到了她的犹豫,至于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懒得多管,“兴许她只是太过羞涩。”
同为女子,云禾一眼便能看透陈凌怡的心思,“你?根本就不懂姑娘家,羞涩和排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神态。”
弘历了悟点头,“如你?这般黑着一张脸的,便是排斥?”
现下云禾有求于他,可不敢说狠话得罪他,眼神闪烁的她不自觉的移开视线,拐弯抹角地道:“我可没说,你?自己体会。”
“……”这不就等于默认了嘛!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毫无悬念可言。
一说起这个,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冷凝起来,弘历干脆打岔说起了旁的,“你?猜陈姑娘会不会答应?”
云禾跟陈凌怡只见过两三回,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表面,她真正的性子,云禾并不清楚,她可以断定苏嘉肯定是喜欢陈姑娘的,但这份感情?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可就难说了,
“我只希望她遵从自己的心意,不要?勉强自己。”
弘历暗叹云禾的性子也太佛了些,“你?不想救你?弟弟了?”
“当然想!”这几日她总在为苏嘉担心,都没睡过囫囵觉,而今弘历肯帮忙,她才看到一丝希望。他与她讲条件无所谓,苏嘉是他的亲弟弟,不管让她做什么?牺牲她都愿意,但陈凌怡与她们非亲非故,云禾没资格要求她去做什么?,
“可嘉儿若是知道陈姑娘违心的答应跟他在一起,就算他出来了也不会好受,毕竟他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咱们瞎猜无用,且看明日她怎么说吧!”弘历的直觉告诉他,陈凌怡一定会答应,但话不能说得太绝对,他还是得琢磨出一条后路来,以防万一,总之答应过云禾的事,他必须做到!
方向已定好,现下就等陈凌怡的答复,弘历一回京便直奔此处,这会子他该回兰桂苑去,他是想直接将云禾接去,云禾却是不应,
“嘉儿尚未脱离牢狱之灾,你?的承诺没履行之前,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万一她跟他回去,而他突然反悔,她又当如何?
她的防备令弘历心顿塞,“难道我还会骗你??”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做不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吃”这个字,不禁令人浮想联翩,弘历的唇角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即便我做到了,你?想吃我也不是不可以。”
“……”云禾无言以对,小山眉微蹙,红着脸蛋儿恼嗤道:“我在说正事呢!你?能不能严肃些?”
未免惹恼她,弘历适可而止,不再玩笑,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就此告辞,回往兰桂苑。
且说陈凌怡回到酒楼便将她爹请进?里屋,将四皇子所说的法子讲了出来,陈掌柜瞪大了双眼,低声慨叹,
“看不出来啊!苏嘉这小子居然是四阿哥的小舅子,那他怎的不早说?”
“大约是因为苏姑娘还没正式进门吧!”陈凌怡也不太清楚,“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四阿哥让我充当苏嘉的未婚妻!”
捋着胡须沉吟半晌,陈掌柜才道:“苏嘉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是为救你?才遭难的,倘若做他的未婚妻可以救他,那未尝不可。”
“您说得轻巧,一旦撂出此话,那我就得嫁给他。”
眼瞧着女儿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陈掌柜摇指嗤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他可是四阿哥的小舅子,这关系旁人想攀都攀不上,正巧被咱们撞见,你?就偷着乐吧!”
父亲这话说的,倒好似是她占了大便宜,“您只在乎这个,就不在乎女儿的感受吗?”
女儿的心思,陈掌柜再清楚不过,“你?不就是念着你?表哥嘛!他只是个书生,明年能不能考上进?士还不一定,即便让他中了进?士,勉强做个小官,没有后台做倚仗,能有什么?好前途?还不如跟着苏嘉,四阿哥肯定会帮衬他,你?只跟着享福即可。”
“我不在乎那些,我就喜欢表哥那种儒雅知礼的少年,苏嘉人是挺好的,可他没念过书,不识字,不是我想要的夫婿。”
“但是苏嘉这孩子实打实的对你好啊!你?受欺负他立马为你?出头,你?表哥只顾读书,他眼里有你?吗?”实话不好听,但陈掌柜已经忍了很久,实不愿再看女儿执迷不悟,
“咱家是开酒楼的,你?自小就在楼中乱窜,性格开朗活泼,他却让你?做女红,还说姑娘家不该抛头露面,不该见客人。很明显,他喜欢窈窕淑女,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就别再对他报什么?希望。”
这些陈凌怡都知道,但她并不介意,她与表哥青梅竹马,很了解他的为人,“表哥说这些也是为我好,他怕我出事,实则并无恶意,说到底您还是只看中家世背景,苏嘉若不是四阿哥的小舅子,您会同意让我嫁给他?”
反正现下无外人,陈掌柜直言不讳,“那的确不会,但我定会尽全力救他,不会任他坐牢而不管不顾。”
“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四阿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明白吗?那李麟是皇亲国戚,你?得与皇室沾边儿,四阿哥才有立场救苏嘉。凌儿,做人得将心比心,你?不能寒了苏家人的心呐!”
陈掌柜软硬兼施,一再给她施压,陈凌怡走投无路,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