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也不打算多劝解,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且绀黛是个受纲常伦理束缚的古代人,自己贸然劝解只怕引来反效果。
滴水穿石,循序渐进。
“是,我在劝我自己,你可要把我这段话牢牢记住,当我不清醒的时候拿出来劝我。”夏霁眨眨眼,露出几分狡黠。
绀黛别过头,半晌未应声。
夏霁显然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知为何,明明她是太子殿下的妃子,身份低微一无是处,除了会影响殿下的地位之外,简直对殿下没有任何帮助。
可她却总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就算知道自己的底细后,也没有对自己避如蛇蝎,甚至还能笑脸相迎。
这个伊夏当真是没心没肺。
绀黛飞速看了她一眼,别扭的表情稍稍缓解,夏霁眯着眼睛笑了笑,自顾自坐在了桌子旁,翘着二郎腿问道:“开饭啊,怎么还不开饭啊?”
绀黛面色一缓:“我去催一催。”
不多时,宫人端着早膳进了长临殿。今日的早膳极为清淡,米粥浓稠入口即化,小菜色香味俱全,做饭的厨子看来有一手的。
“绀黛,今天的米粥很香,你要不要来点?”
说罢,又一勺粥送进了嘴里,她细细咀嚼的样子很好看,仿佛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单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绀黛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但还是忍不住说她:“你顿顿饭都不落下,也没看你对殿下这么上心。”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夏霁一顿,终是补了一句,“而且我真的有对太子上心的。”
只可惜狗咬吕洞宾,你家殿下觉得我绣的东西难看,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么臭的脾气——
当然,就算是借夏霁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把这段话说出来。
半晌过后,夏霁喝完了粥仍觉得嘴巴空落落的,她叫住绀黛:“给我拿些糕点来,再泡一壶茶,我去院子里吃。”
“你不是才吃过饭么?怎么又要吃茶点?”
“诶你不懂享受,快帮我拿来吧。”中式糕点价格昂贵,夏霁一个打工族平日才舍不得吃,现在吃这些糕点又不用花钱买,不吃白不吃。
绀黛扫了夏霁一眼。
刚被太子殿下从土匪窝里带出来时,夏霁身子骨又瘦又单薄,一阵风吹来就能散架一般。可现在她肉眼可见的圆了一小圈,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你这般吃下去——”绀黛欲言又止,“就不怕殿下厌弃吗?”
闻言,夏霁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绀黛,眼眸中带着几分认真:“人的美有千种,丰腴也是一种美,我不能因为旁人的目光而停止对自己快乐的进修。”
此女诡辩一向有一手,绀黛自知说不过她,干脆摇摇头暗暗嫌弃自己多事,她受厌弃与否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要吃便拿给她就是了。
绀黛转身出门,夏霁自己搬了个椅子在树荫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的花花草草,不多时便见绀黛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她的表情一派阴冷,隐晦地看了夏霁一眼,转身欲走。
夏霁一个激灵翻起身:“发生什么了?”
“我碰到了陆良媛的人,”她顿了顿,“我们两个起了争执。”
夏霁一怔,似是听错了般又向绀黛确认了一遍,得到一般无二的回答后,夏霁坐在原地沉思良久。
绀黛和陆良媛的人发生了口角?
不对啊,这么短的时间,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她们羞辱你了?”夏霁问道。
绀黛忽地面色铁青,肩膀犹在颤抖着,耳边陆良媛下人的辱骂还在响起。
“癞□□想吃天鹅肉,你只是贪图殿下的身份和权力罢了,当真是龌龊的心思。”绀黛将她们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眸中憎恶的火焰久久不熄。
夏霁一怔,扶着绀黛坐下,似是安慰般揉了揉她的肩膀。
在绀黛的心中,尹清枫是皎皎白月般的存在,他救了绀黛出泥潭,给了她关怀和温柔,让她知道这世上一切美好的存在。
而绀黛也愿意陪伴在尹清枫左右,为他赴汤蹈火,哪怕自己的努力在尹清枫眼里不值一提,但这份感情也容不得旁人的羞辱。
夏霁一向不会安慰人,便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试图劝解:“气大伤身,不要把她们的话放在耳朵里,有些人是直肠通大脑的,心里肮脏说话也肮脏。你放心,凭咱俩的关系,我肯定帮你出气!”
绀黛冷笑一声:“我已经动手卸了她的胳膊,倒是不必麻烦你。”
树荫下,夏霁脑补了一下绀黛出手的画面,忽地打了个哆嗦。她险些将绀黛当成了柔弱女子,却忘了绀黛动手一向干脆利落的。
可夏霁非但没有感到喜悦,右眼皮反而跳了跳。她正欲说什么,长临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夏霁和绀黛齐齐看去。
门廊的阴影中,堇色宫装的嬷嬷笔挺地站着,目光如刀子般直直落在夏霁的身上,她声音含着半分冷笑,叫人毛骨悚然。
“伊承徽,您授意手下宫人欺辱陆良媛的贴身侍女,良媛特意叫老奴来传您过去,给个说法。”
阎王爷索命。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怎么就成自己授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