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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岁月之伤(1 / 2)


王凤洲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在他养病期间,来过?少探病的人,江陵作为他的子侄也跟着?了?少。但是王凤洲?少为她介绍,只让她在边上服伺,探病的客人也?以为异,长辈既然生了病,家族中有子侄来侍疾那是理所应当之事。

王凤洲既然不作介绍,只让她在边上,江陵乐得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能得只言片语也是好的。

这一日王凤洲收到一张帖子,晚间便一直亮着灯等到江陵来问安,江陵归家时辰??,王凤洲早跟家人说过必把江陵视同子侄,且出入不问,因此每晚江陵归家时只要到王凤洲灯火亮着便会来问安,若是见灯光灭了便自行回房。

他也没说什么,只与江陵说了哪一日不要出去,那天将会有人来访。江陵自然称是,着王凤洲的脸色,心中隐约猜到这人只怕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有了炽热的期盼。

那日一大早她便去了王凤洲的书房,代替了小厮的打扫——她多年为林展鹏打扫书房,早便熟门熟路。王凤洲于南京只是寓居,书房中书虽多,却也只是一般的,江陵打扫起来并无半点阻滞。

王凤洲于房中到书房中江陵忙碌的身影,?禁失笑,一边慢慢穿衣,一边心中却也惊叹,江陵的直觉当真好。这些日子他也?是没有介绍过人给江陵认识,一般只是自己交好的朋友,只望能让江陵结些缘。可是此人却不一样,而江陵的察颜观色以及直觉竟这般准确。

客人到访的时候,江陵正捧着书心?在焉地与王凤洲问答,王凤洲也?怪她,便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这日说的是戏曲,言道:“‘荆钗记’近俗而时动人,反比‘香囊记’近雅而?动人强得,好的作品成功与否在于是不是动人,而?是唯有琢句工整雅致。体贴人情,委曲必尽;描写物态,仿佛如生;问答之际,全不?扭捏造作,所以佳耳。至于腔调少许有?谐和之意,并不重要。”

随着客人温润的声音响起:“王贤弟病中仍?忘教导子侄,当顾好身体为先。”江陵迅速抬头,到了一个瘦削高大、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锦缎道袍,虽已届四十的样子,样貌却仍算俊雅,冬日天冷,他站在书房门口,眼神清?,竟是潇潇肃肃,如秋竹一般。

江陵立即站了起来行礼,王凤洲也跟着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郑兄来了,又?让人通传,令我有失远迎。”

客人微微?道:“我要一个病人远迎,那可不太像话。”

王凤洲亦笑道:“?风尘仆仆刚来南京便来探我,我便是病倒在榻上也是要倒履相迎的。只你一向?略形迹,倒显得我俗了。”

客人?:“近俗而时动人,近雅而?动人,王贤弟来是选俗而非择雅。我偏又与你为友,?要来说我雅,这可就是你错了。”

两人相对而?。

寒暄已毕,王凤洲也?说,指着江陵问客人:“郑兄,我来考?,?可认得此人?”客人本以为江陵只是王凤洲的一个寻常子侄,只掠过一眼而已,忽听王凤洲如此一说,便知道内有玄机,仔细的打量起了江陵。江陵这日仍着男装,却未作修饰,客人一边打量一边目光渐渐变得凝重,再转变为惊异,最后微微有些震惊,他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而向王凤洲,王凤洲点头,他还是忍?住问了一声:“当真?”声音竟微微颤抖。

江陵先前听到一声“郑”字,便想起一个多月前王凤洲与她说过的江宣生前友人,当中便有一个姓郑的,如今?状便即深深弯腰行礼,虽未出声,却极恭谨。客人却道:“?适才已经行过礼了,为何又向我行礼?”江陵低声道:“适才?知是世叔,如今知道了,是行世侄女的礼。”

客人浑身一震。

王凤洲捻须微笑,客人他一眼,又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江陵老说道:“王叔叔早前与我说过,?是郑叔叔,我知道?是我父亲的朋友。”

那人长叹一口气,喃喃的道:“?父亲最好的朋友?是我,但是我却视?父亲为此生唯一挚友,?既是他的孩子,我便当也是你的叔叔。这礼,我也受得了。”

他走近江陵,伸手扶起江陵,再细细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浮起了一丝泪花,满是慈爱:“?王叔叔?过?的次数最,因此你记得他,我与你父亲却是少年相识,后来大家天南海北各忙各事,就见得少了,?出生后大约只见过两次,所以你?知道我。”

他?江陵呆呆地望着自己,心中又是酸痛又是难过,温声说道:“?的父亲有好些好朋友,情谊都是极好的,如今散在各地,他们一?都会?想见到你。?想知道?父亲的过去,他们都会告诉?。”

江陵再没见过这般了解自己内心渴望的长辈,她深深地再施一礼:“谢郑叔叔。”

郑姓客人怔怔地看着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夏贤弟知道江兄尚有子嗣在世,?知有高兴!”

王凤洲对江陵说道:“?应该已经知道,这位叔叔便是郑泉年,一直在钦天监做事。日前自京城而来,他与你父亲少年相交,极是要好。只是钦天监官员等闲不便出京,如今到了南京城应是有事要做,若是他得闲,?与他亲近亲近。”

郑泉年笑了一?:“得闲的,我还能忙些什么。”他温和地对着江陵笑?,“尽管来,有什么也尽管问。?王叔叔素日忙着天南海北地奔走,我忙的东西与他?一样,我啊,比?王叔叔还是要知多得的。”他与江陵说话的声音很是温和,眼神也全是爱惜。江陵不知不觉便对他油然而生亲近之意。

郑泉年前来探王凤洲并无要事,如今?到江陵实属意外之喜,但他性格向来稳当,便问江陵:“这些年你是在哪里过的?可吃了苦头?”

王凤洲叹了口气:“?这?是废话么?她大火中逃出,又无处投奔,那么些人追捕漏网之鱼,她能活到如今那才是奇迹。我初?她是在福建,混迹在倭寇当中,险些便被戚大将军砍了头。”

郑泉年再是稳当的性格也?禁震惊至极,王凤洲摇摇手:“?要再叫小姑娘说了,回头我说给?听,虽然不至于有详细,?听个差不也可以了。”

郑泉年点点头,却又问江陵:“陵姐儿,?应当叫做陵姐儿罢??千里奔泊来到南京,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要来求助你王叔叔么?”

江陵一怔,?禁向王凤洲,王凤洲何等精明,道:“陵姐儿,?还有其他事情没有说?”

江陵咬了咬唇,低声辩解:“此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主张。”

王凤洲默然:“傅笙的事?也基本都是自己解决的,?当真是倔强。”

江陵蹲在他膝前,仰头说道:“若不是有王叔叔为我问清事情,和引荐尚书大人,我如何能进得郡主府?王叔叔已经为侄女做了太多的事情,我若是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何苦劳烦叔叔们伤神?阿爹曾教导侄女,人总是要长大,总是应当自己承担自己的事情,若是实在力?能及再求助不迟。王叔叔,我已经长大了。”

王凤洲摇了摇头,了郑泉年,郑泉年也?禁?了:“果然是江宣的女儿。”他目光极暖,向江陵问道:“那么我能帮?什么?”

江陵终于把心中想的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嘉靖三十三年冬,我阿爹曾带我在杭州西湖边赏雪,他有一友人当时也在,我想知道那人是谁?”

这问题稀奇古怪,王凤洲与郑泉年不禁愕然,郑泉年道:“陵姐儿,?怕是不知道,?父亲相交几近遍天下,他友人甚,这个问题……”

江陵摇摇头:“可是我觉得这个友人叔叔们可能会知道。”

她将记忆中那段话说了出来,因为虽然是在困得迷迷糊糊中听到的,但印象太过深刻,语气便甚是肖似:“许家那个儿子手段太过阴狠,这次算他运气好没犯到我头上,若不然少?得砍了他的爪子。”凶狠厌憎,如出一辙,便连那点口音也学了七七八八。

郑泉年一怔,喃喃地说道:“三十三年冬,三十三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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