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榆特地选在了?大魔王即将到家的时间段站在小凳子上。
她把脖子套在琴弦拴成的圈中。
在黑暗中这一根琴弦是她对?于这世?间所有的思念。
纪云推开门没有见到小院中熟悉等待的身影,皱了?皱眉,进入里屋。
“时安南!你在干什么!”
她无法想象一个盲人如何站起来将琴弦抛到房梁上,不过?光看结果就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时安南用?别扭的姿势坐在桌子上,她抬头望着房梁。尽管看不到,眉宇间也有向?往之色。
时安南握紧琴弦的手在颤抖,那根琴弦在灯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时常在想,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每日?在黑暗中匍匐前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知现在是以前还?是未来。”
“一眼望到头的生命,和曾经?的母亲一模一样。”
纪云逐渐听不懂日?夜相伴的妻子说?的话,她一个箭步上去打算把时安南从桌子上抱下来。
时安南似乎预感?到了?她的动作,把头往琴弦里移动,无声反抗。
“我?对?你不够好吗。”
纪云着实理解不了?时安南偏激的行为,她想着大约盲人和残疾人大概率都具有心理疾病。
一个精神病人的所做所说?不管再疯狂都可以被理解。
她是个再好不过?的伴侣。
笑声从时安南的嘴角泄露,笑声逐渐疯狂:“你对?我?很好,普天之下没有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时安南倏然睁开眼睛,没有聚焦的丹凤眼在空中来回摸索。
“我?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插花茶艺,是图什么?”
纪云不想再看小姐继续胡闹下去,语气?逐渐不耐烦,“找个好人家?”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可以不用?学习那些东西。”
时安南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事事顺着她的纪云口中说?出的。
时安南发觉自己不论?怎么说?,都与眼前的人说?不通。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发红的眼角一直落入衣裳领口中。
她开始怀疑自己离开父母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在刚穿越来的那个家庭中,父亲母亲虽然满心满眼都是钱,但若是顺着心意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温馨的家庭。
母亲早早告诫过?她,不可与纪云多来往。
从底层往上爬的人大多能力很强,攻击性更?强,多是偏执之辈,若是能收敛住锋芒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却不是人人都可做到的。
时安南侧过?头又没有聚焦的眼睛望着纪云,“是你害死了?我?。”
说?完,她把脚下的凳子和桌子一挪,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一根细长的琴弦上。
死亡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头和身体只由一层薄薄的皮连接,里面的骨头如同被削铁如泥的大刀砍过?。
这哪里是琴弦,明明是断头的铡刀。
纪云满脸满身都是时安南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
她大张着嘴巴不敢动弹分毫。
年?轻的姑娘从淤泥里爬上来,洗清了?满身的泥泞,穿上光鲜亮丽的衣服,住上了?千万人梦寐以求的四合院子,这本该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她经?历过?社会的黑暗,窥见过?人心的罪恶,立志自己与别人不同,是可以用?操控黑暗披荆斩棘的接近神的人物。
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直到人死在她面前,纪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做一场梦。
在梦里她以为他自己是可以操纵一切的人,在学校里是温文尔雅的大学老师,在股市中是闻到血腥味就不放的猎豹。
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什么都没有。
爱人的血溅在脸上逐渐变凉,血液流进眼睛里产生刺痛脑髓的痛苦。
纪云跪在地上,她甚至不需要去试探生命体征,就知道时安南已经?死亡了?。
一个生命如同流星般划过?天空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纪云爬过?去抱住时安南,“小姐,小姐,小姐……”
嘶哑的声音在连续的喊叫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白?色的西装外套被鲜血染红,她并不觉得脏,只觉得这是爱人留给她最后的眷恋。
警方把尸体带走,查看家中监控便知道她没嫌疑。
“时安南是我?害死的。”
警察拍拍她的肩膀,来这里的所有自|杀者的家属都这样说?,“想开点。”
纪云:“……”
不论?纪云如何重复,警察都不相信纪云有嫌疑。
她着实是一个模范的爱人。
平日?里彬彬有礼,周末会带妻子去郊区散步钓鱼,有空时自己做饭,没空时的餐厅订餐送到家中,就连那个天价的四合院写的都是时安南的名字。
别说?是有家暴迹象,就连吵架都不曾有过?。
纪云站在派出所门口明晃晃的阳光下,头一次感?受到了?畏惧。
畏惧走的那一片光中。
好像灵魂深处的罪与偏执,都是在光下发出被灼烧的剧烈疼痛。
她没有开车,穿着被血液浸湿的衣服,步行回到家,旁边的人像躲避疯子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我?妻子的血啊。
她怎么可以嫌脏。
里间的房顶上墙壁上地板上所有家具上都沾到了?星星点点的血液,那是动脉从动脉中喷射出。
暗红色的血迹让她感?受到的惧怕,她甚至不敢去看那些血,更?不敢去看那根琴弦。
深红色的琴弦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好像在诱惑她把这根琴弦也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不懂小姐此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尽自己所能,让小姐拥有了?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
除了?看不见和不能出门,似乎并没有缺点。
她身手握住那一根琴弦,把琴弦缠绕在手上。
时安南是她从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的所有妄想。
她把整理好的琴弦贴身放好,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勺子,对?准自己的眼睛。
她无法体验小姐的所有痛苦。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过?于站着不腰疼了?。
……
何清榆在一片星海中看到了?这一幕。
就连系统都停止了?跳动,安静地变成一个光球躺在她手掌心上。
纪云这辈子都将生活在黑暗中,她眼睛上缠绕纱布,在空旷的医院走廊上摸索着往前走。
可就算如此她的情况仍然比时安南好上不少。
或许把她关在病房中,每日?能接触到的活人只有护士时,她才能略微感?受到时安南的绝望吧。
何清榆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不寒而栗。
她是作弊的,有系统在脑海中陪她一起看剧,出门有系统操控轮椅,还?有贴心的导航地图……
就连站在桌子上,把琴弦挂在房梁上都是系统帮的忙……
系统:“你心软了??”
何清榆说?开什么玩笑,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一些惋惜。
纪云是那么多个世?界中为数不多的让何清榆产生好感?的一个大魔王。
她看着这个小姑娘从啥也不懂的,只凭着一股倔强劲缠在她身边,慢慢变成了?会布局,会一步步把猎物引入陷阱。
看一下孩子成长,然后陨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系统:“所以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结婚需要门当户对?。”
何清榆说?这倒也不是,“大魔王太年?轻了?,不会隐藏自己的锋芒,典型是没被社会毒打够。”
系统说?你放屁,“如果毒打够了?岂不是会更?变态?”
何清榆:“如果被长期毒打,怎么可能有心思找女?朋友???单身才是真的香。”
系统:“有种你把这句话说?给你发小听。”
何清榆:我?不嘛。
请把这个世?界的全部影像上传给主系统,主系统立即就判定了?合格。
系统对?何清榆说?:“最近系统运行不稳定,不能给宿主提供长时间的假期,请谅解。”
何清榆我?听到这句话差点气?撅过?去,“我?最长一次休假六个小时,你这话好意思说?的出口?”
系统哼哼唧唧,把何清榆送到了?现实世?界。
“主系统给我?买了?比基尼,我?去它那玩~”
何清榆:“……”她开始怀疑制作的主系统的人是否有独特的XP。
……
再次睁开眼睛,她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她被宁秋玉紧紧捂在怀里。
何清榆悄悄地红。
温温软软的小姐姐谁不喜欢呢?
她睁开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从繁星点点变成鱼肚白?。
“睡不着?”
宁秋玉一下一下抚摸着何清榆的头顶,手法就像摸兔子。
何清榆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全是纪云孤单的背影。
她好像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这段激烈的恋爱从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好的结局。
“我?做噩梦了?。”
何清榆从床上坐起来,她并不避讳地在发小面前换衣服。
宁秋玉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慌何清榆身上飘。
她也脸红了?。
何清榆还?没换好衣服便被宁秋玉搂在臂弯里,温声软语道:“梦见什么了??”
何清榆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神荡漾,这人简直比快穿世?界里的大魔王好上百倍都不止。
她把上个世?界的来龙去脉全部叙述一遍,说?着说?着精神逐渐萎,“她不过?只是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说?的好像把大魔王逼着自残的人不是她一样。
宁秋玉听后沉默了?。
何清榆用?胳膊肘推给她,“你觉得谁对?谁错?”
何清榆刚从快穿世?界里出来急需安慰,她叙述的时候已经?泪眼汪汪了?。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为什么你梦中的小姐第一次见到纪云时,就要脱衣服让人家伺候?”
“作为从古代穿越来的女?子,这也太不见外了?。”
何清榆:“????”
你的关注点错了?!
宁秋玉眉眼带笑,双手捏一捏何清榆的肩膀,手指肌肉锁骨细滑的皮肤,她微微一笑。
“那种女?子本就是喜欢捉弄人,若是两个人始终能保持合适的距离,说?不准会是另一个结局。”
何清榆心说?不对?呀,你咋还?偏心大魔王,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宁秋玉继续又说?:“明明是两个人缠绵在一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去祸害别人。”
“若是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不失为是一段佳话。”
何清榆:“……”行趴。
她和系统在折腾大魔王这件事上没少干坏事,现在可怜叽叽来求安慰,确实不妥当。
宁秋玉话锋一转,她把嘴唇触碰在何清榆的额头上,说?:
“不论?是发生任何事情我?都站在你这边,纪云确实是凶狠了?些,落得这个下场是也是活该。”
“现实中遇到这般偏激的神经?病一定要报警。”
“不能给坏人任何可乘之机。”
宁秋玉的话字字坚定,充满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