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跟孤发脾气!”大夫嘱咐过,不能再刺激周瑜,否则箭疮再裂一次便会要了他命。孙权压下几要暴走的怒火,紧盯周瑜,眼眶缓缓红了,“孤放你走,孤不叫你人在江东心在汉。日后,倘真你我为敌,孤不怪你。孤以后下到阴间,也不会跟大哥提一句,你周公瑾叛了我们孙家。”
“你再‘孤’来‘孤’去我一拳把你牙揍豁你信不信?”
“你凭什么揍我?!”孙权大怒,终于蹦出了‘我’字。
“因为你长个猪脑子!”
“你他妈才猪脑子!”
刚刚的斯文煽情一瞬间消散殆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剑弩拔张。
“我跟赵云说话,你躲着偷听是什么行为?”
“我不偷听,怎么知道你居然爱上一个汉臣?”
“我那是安抚他治他主公你听不出?大好的机会不知把握,听人墙根子倒听得溜呢!小时候读那么多兵书都读到狗肚里了?”
“操!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我就骂了怎么了?你就是头猪!倘伯符还在,怎会疑我至斯?猪脑子!我就骂了,怎么着吧?!”
“你信不信我就在这儿上了你?”
他嗤地一笑,“你打不过我你忘了?从前打架,你有一回胜过我没有?哈哈,不知谁回回被打成个猪头。”
“你闭嘴!”孙权怒极,擒住他胳膊。
他才觉十年过去,当初的小童早已长大成人,气力已比当初不知增了多少。若是无伤在身,他当反手擒拿住这人,暴打一顿,这时手腕被制,终归还是吃了那一箭的亏。眼见拿住他的人已是眼波荡漾,他心中一凛,冷然道:“主公要找娈童泄火不至找到我头上吧?若将瑜看作那种以色事君的佞幸,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孙权的倔劲被激上来,恶狠狠地在他肩头一扭,便要吻他。
他吃痛,冷冷道,“主公当真要乘人之危吗?那瑜可以保证,主公可以迫瑜就范这一次,也绝对只有这一次!”
他不是文臣,时人多传他性孤傲难近,然是从小出身高贵生活顺风顺水养出的性子。文臣那套所谓气节他却是无谓。就是追随吴侯,更多的也是为报伯符知遇之恩,赵云口中那套忠于汉室的说法他从来也是听听罢了。眼前这个大亏,纵是吃定了,他也不会自尽。对于性命,他从来爱惜得很。
“之后,你,就永远不再见我?永远恨我?”被那句‘主公’狠狠刺痛,孙权颤声,捉了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良久,孙权在他的逼视下长叹一声,默然松手。
“滚吧你!”
“三更半夜,你要我滚哪去?这是我府上,要滚也是你滚!”孙权已是服软,他自不会咄咄逼人,往后,总还要跟着这小子混呢,于是插科打诨,温声笑了一下。
“要么离开江东,要么杀了赵子龙,你选吧。”
“孙仲谋!真有一日,我与赵云战场相遇,你放心,我不会留情,我绝不会因私废公坏了你逐鹿天下的大事!但你若以一己之私要我去刺杀赵云,这种失身份的事,我不干!”
“那你滚出江东!”
“我是东吴殿上臣,死也要死在江东,主公若要我性命,下旨即可。瑜见旨即赴死,绝不贪生。”
“你!!!”孙权怒。
静默。
“吃饭吧,我伤口疼死了。”
“怎么了,我看看。”孙权大急。
“饿的。”
“滚!!!”
“我就想好好跟你吃个饭,别扯那死啊活的,成不成?来,你再吃口年糕,我保证不辣。”已成功转移话题的周瑜笑着又捡一块年糕到孙权碗里。
孙权瞪他一眼,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地吃年糕,糊了一嘴巴酸酸甜甜的酱料。周瑜笑,在他嘴上抹一下。
仿佛回到小时候,每每被眼前这人‘暴打’一顿后,他去向大哥告状,孙策只是笑笑,道,“你自己练武不勤,打不过人家,大哥有什么法子?”
之后,孙策也会叫公瑾给他赔罪。周瑜是极傲气的,口上绝不肯服输认软,便在府中备饭,请他两兄弟过去,就算赔罪。可他一直觉得,周瑜只是顺道请他过去,最主要还是请大哥。
之间,两个人或谈论天下大事或吟诗作赋好不快活,留他一个气鼓鼓地大嚼乱嚼。往往周瑜与大哥聊得尽兴了,一转脸才见他已吃成一个花猫脸,满面的甜面酱咸面酱,周瑜这时才会表现出传闻中那温柔斯文的一面,微微一笑,胡乱扯过什么,替他擦擦脸,顺势拱手道:“兄弟,今日之事对不住啦,只是你这功夫练的也忒差。哈哈哈!”
每一回,他的怒意便在周瑜这一拉一抹脸中消散殆尽。
他咕咚咽了下口水。
“怎么?”周瑜抬眼笑晏晏地问一句。
“公瑾哥哥。”
“嗯?”
“我也亲你嘴一下,成么?”
“不!行!”
“赵云为什么行?我都看到了!”
他苦笑,“仲谋,我知道你从小跟父兄相处时日便短,你想要人关心爱护,可以。你可以将我当成哥哥,我也会尽心辅佐你爱护你,但你不能将我当成情人。你须得好好找个爱你的人,嗯,你快十九岁了,是该有个正室以安后宫。我会替你留意着江东诸位名士的家中女眷,定然给你找个品貌双全的佳人,叫你称心如意。”
“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比你更好?”孙权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仲谋......”
“好吧,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孙权站起身,“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公瑾哥哥,你不肯的事,我永不会勉强你。”
周瑜无语。
“你想回殿上就回吧,我明儿便叫门口人都撤走,我走了,年糕太辣,我一点也不爱吃。”走过周瑜身边,孙权还是气得一脚踹翻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