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便这样揭过。
***
“晏小二,我要吃葡萄,你剥~”
“晏小二,我要喝雪梨水,你去煮~”
“晏小二,这桂花糕不好吃,赏你了!”
“哎呀晏小二,我的帕子被风吹走啦,快去追回来——”
京郊,泉庄。
临水而筑的亭台中,少女清脆的嗓音在春日的午后雀跃地响起。
正在给自家驸马喂食的楚清漪终于忍不住道:“你都奴役他一下午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好歹是个将军,差不多得了。真把人惹毛了,你可别后悔!”
在那日阿梨出手救了晏琅,这次又找机会将他带来庄子,并始终无法给出合理解释之后,楚清漪就坚定地认为:阿梨对晏将军,心怀不轨!
不过,素来思想超前的长宁公主倒是没有觉得此事什么不妥,虽说这晏琅年纪偏大,性格也有点诡异,但只要阿梨喜欢,他对阿梨也好,她就不会反对。
横竖日子是自己过的,外头别人怎么说,与她们又有何干呢?再说她们身为公主,任性些又如何。
阿梨眯着眼,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踏风而起,风姿翩然的身影,眼角眉梢皆是挡不住的笑意。
“他不会的。”
楚清漪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才认识几日啊就一副很了解人家的样子……”
我是啊!阿梨笑眼弯弯地想。
他不耐烦的时候,会嘴角下垂,眉头微拧。可现在,他眉头放松,嘴角平直,眼神若有所思,显然只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而并非心情不快。
她猜,或许是“晏小二”这个昵称让他想起什么了?
一想到这,阿梨笑意更浓。
记得那时,有一日,他们路过一家酒楼。那酒楼做菜的厨子是个长相凶恶,性子火爆的汉子——身高九尺,满脸横肉,声如洪钟,看一眼都叫人双腿打颤的那种。
他总是一脸狰狞地切菜、炒菜,然后大吼“小二,滚过来端菜!”
酒楼里上至掌柜下至客人都很怕他,甚至有人在背后说他是“阎罗家的”,若不是他做的菜实在太好吃,酒楼老板怕也万万不会用他。
可就这样一个罗刹般可怕的男人,却会在晚上回家的时候,细心体贴地为瘫痪在床的妻子喂饭、洗漱、换药、按摩。
那个面容平凡的女子总是忍不住双眸微湿地问他:“我如今这个样子,与废人没什么两样。你健康年轻,也有钱财,为什么不去纳一个漂亮的妾室给你传宗接代?”
每当这个时候,那厨子就会看似粗鲁地擦去妻子眼角的泪,大声道:“说什么傻话?你是老子的婆娘,更是老子的亲人!你陪老子吃了那么多苦,老子如果这个时候丢下你,那还是人吗!好了,别哭了……成亲的时候,老子就答应过你,这一生只做你一个人的小二,老子一言九鼎,永远不会食言的!”
那时躲在暗处偷看的她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感动,于是便对身边的晏琅感慨道:“小二诶,这男的是准备伺候他媳妇儿一辈子呢,不容易呀!希望他真的能做到……”
她不过有感而发,哪知晏琅却突然道:“我,也做长安的小二,伺候你一辈子。”
她顿时乐了:“晏小二你太有觉悟啦!可算没有白对你好~你说话可算话啊!若是日后哪里伺候得不周到,我可不饶你的!”
晏琅勾唇,略带生硬地说道:“不周到,可要扣工钱?”
她哈哈大笑:“那当然!不止要扣工钱,还不准吃晚饭!”
晏琅便叹气道:“可以,反悔吗?”
“当然不行啦晏小二……诶,晏小二这名儿不错,哈哈哈以后就叫你晏小二好了!”
自然,伺候不伺候的,不过一时玩笑而已。只是从此以后,她对他的称呼除了“阿琅”之外,就多了个一个“晏小二”。
阿梨沉浸在回忆里出不来,那厢,晏琅也在回想此事。
看着阿梨满脸愉悦地收好帕子,对他说“晏小二真乖”的时候,他的心跳,一瞬间狂乱得几乎震碎自己的胸腔。
她真的认识长安!
心头细细密密地涌起一阵夹杂着疼痛的喜悦,这是八年来第一次,他终于找到了和长安有关的蛛丝马迹。也是第一次,他可以坚定地告诉自己,长安不是他做过的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看着一旁正互相喂食的楚清漪夫妇和周围众多的婢女侍卫,晏琅捏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冲动,将已经冲到嘴边的那句“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长安的姑娘”给咽了下去。
长安的来历和秘密不能为他人所知,他还得再等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