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住店这场风波之后,剩下的路途就显得平静了许多,而林珍惜也没有再遭受到刺客或下毒等谋害之事。
虽然怀着忐忑之心,但数日之后,他们一行人还是顺利的抵达了长安。
望着面前这座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曾经十三朝为都的古老城池,林珍惜不禁感概万分,而在这里与慕容冲的初遇,则更加在她心目中为这座城池添加了特别的色彩。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数月前的经历,可奇怪的是,那记忆却恍若隔世。
好像这中间真的度过了许许多多的时光,而她和他亦是许久才得以重逢的故人。
马车最终从一处侧门进入到位于长安城中心的巍峨宫殿。
来到这里,空气都变得肃穆起来。
车窗外有成队的宫女和寺人低着头疾步而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纵使人来人往,却没有一点儿嘈杂。
很难想象,就在不久的以后,这样一片雍容而宁静的土地将会沾染战火。
林珍惜下意识的微敛呼吸,望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努力辨认着那时她降落在这个空间中的地点,隐约记得那里有一片水塘……
马车又穿过了几道宫门,停下来时打断了她持续的思绪。
下了马车她才知晓,方才经过的不过是宫禁外层的范围,再往前正式进入内宫,则必须徒步而行,以昭显对天子的敬畏。
此后又不知行了多久,通过了几道岗哨,才终于来到一座大殿前。
在向门口候立的寺人通禀时,连一贯目中无人的内侍都躬下了腰,换作一脸恭敬的表情。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旅途劳累的林珍惜都快忍不住想要打哈欠了,可眼见着内侍还保持着方才躬身行礼的姿势,丝毫没有懈怠,便强打起精神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自殿中出来招他们进去。
内侍却在临踏入宫门前回过头来对林珍惜道:“稍后面见主上,务必谨言慎行,可记住了。”
他说话时用的是命令的语调,不可违抗的压迫感逼人而至。
林珍惜下意识的点头,同时意识到他话中提到的主上正是先秦君王苻坚,那个被后世记载为开明仁慈且知人善任的皇帝,却又因为与慕容冲的纠缠而被打上他这一生唯一与昏庸、残暴相关的烙印。
若放在过去,对于这样一个历史人物,林珍惜最多只是唏嘘一句“美色误人”,可如今在结实了慕容冲之后,对于这段宫闱秘辛,她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新的判断,且不能自已的偏向慕容冲更多一些。
自最开始的时候起,林珍惜在看待苻坚问题上就是怀有偏见的。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逃脱不了的弱点,通俗的说,可以称之为护短。
怀着略显复杂的心绪,林珍惜亦步亦趋的跟在内侍后面进到殿中。
那里面又有数间宫室,内侍后来将她引至一处焚着檀香的偏殿之中。
如宫廷中的其他地方一样,殿中十分安静,纵使那道珠帘前侍立了比别处更多的宫人,却连一丝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都没有。
在落针有声的寂静中,唯一可以听到的便是珠帘后翻动书简的声音。
待他们行至近前,左右两名宫人适时打起珠帘。
林珍惜学着内侍的样子低垂了眉眼,却不时抬眼偷觑前方。
当那袭着了龙袍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时,她抬眼的频率便增加了数倍,险些就要忘了该有的礼仪。
眼前这人就是活生生的古代帝王,只是与她想象的颇有些不同。
配衬在一代明君的名号下,秦君苻坚的容貌委实有些平凡,除了脑袋比寻常人大些,别的再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身量在北方民族中也算不得出众,且身长足短,与慕容冲修长而又匀称的身形相比更是难忘其项背。
然而就是在这其貌不扬的皮囊之下,却散发着王者独有的威仪。
他仅仅只是抬眼看了姜怜心一瞬,便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可以想象当年只是一个弱质少年的慕容冲在面对身披战甲、手持利剑的苻坚时,承受了何等巨大的心里压力。
不得不承认,苻坚是一个随时携带着强烈气场的奇人,且这种气场在不知不觉中便可对他周围的人产生剧烈的影响,让他们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双腿发软,臣服于他的面前,接受他的宽容与惠泽。
如此看来,史书上对于他“姿貌瑰伟”的描述,也并非全部只是恭维或者顾全君王颜面的虚言。